泰兮拉我回到我寢房門口，扶住我的肩頭道：“我在門口等你。換身正禮大服出來。”

正禮大服？要做些什麼？

我自不多問，入得屋中，隻見正中一麵落地大鏡。我掐指幻化出本命花服，依舊是褶皺長袍，金錦繡帶，卻換做了綢緞質地，袖口裙擺，也化出灰藍色的紋路，繁複細致。遠遠看去，似灰暗煙色染上了袍袖般，由深至淺，隻有肩頭還有清淺透白的顏色。一襲垂肩短發無從束起，便化出一道銀鳳發籠，上鑲了灰藍碎寶，斜籠在腦後，垂下一道流蘇，墜了寶石。也顯得規整些，不至蓬頭垢麵。

出了屋門，迎麵見到泰兮，他雙眉一飛，大聲道：“好一個芍藥佳人。”

這……怎麼如此唐突！我隻覺驟然麵熱，就要掛不住了。

他卻似沒看到我的臉上，一伸手在我臉上抹了一把道：“這麵頰緋紅了，更是彆有風情。九重天上，自是該添這一道秀美景致。”

“九重天？”我衝口問出。

他卻不回答，扭頭便走。我連忙緊跟在他身後。

滿堂的仙客賓朋，喧嘩談笑，我跟在太瀛君身後一入殿堂，那堂上的喧鬨便瞬時低了些。

前兒見過的那位白須仙人迎了上來，帶著殿中十數位仙尊，施禮道：“太瀛君。”

大殿上立著閒雜之人亦不少，似是仙班門客，皆圍攏行禮道：“瀛君安好。”

又有幾位粗壯戰將圍坐在側，雖身著常服，卻談笑著歡暢飲酒，見泰兮進來，為首的一個大漢起身大聲招呼道：“屬下參見山主。”

太瀛君隻是揮手道：“都坐都坐。”說著話，便做到居上首位，首位之下擺了一張空椅，眾人坐立不一，也多有站立在側的，卻無人坐在那裡。他抬起眼來，笑著招我坐下，恰是指著那主位之側。

眾人落座，他便發話道：“那日尋見芍藥花靈千圍，十五位遴選上天的仙靈已送達至九天之上。萬無再議之理。”

說到此處，那白須仙人急忙點頭如搗蒜，大聲道：“此言甚是！”

太瀛君橫他一眼，他訕訕地把口閉上。

瀛君又道：“隻是她的資質經曆，昨日也講述了，你們也皆儘知的，斷不該誤她前程才是。我初任遴選首判一職，不知各位前輩看，怎麼處理此事才妥當？”

那各位老仙麵麵相覷，臉上有的露出赧色，有的露出慍怒，有的欲言又止，有的卻自若地看著旁人，似是早為此事有所爭端，卻個個有自己的主意，全無個定數。

瀛君看著這一番臉色，卻有些樂不可支的架勢，閒閒地道：“你們可有主意？”

幾個仙人輪番推搡，還是將那白須老仙推了出來，那老仙搪塞不過，苦著一張臉道：“我們幾個，彆無他法，隻得上報□□，承當天威下降。隻是我們遴選仙靈的事體，不是大事，每次報上去的文碟，總要百十年才判得下來。這一段時日，恐不合太瀛君您昨日的意思。”

瀛君不耐煩地一撇嘴，連答一句也嫌太煩。

一旁一位短須仙人，身披玄色鶴氅，甩動手內拂塵道：“瀛洲也是仙島，且不比蓬萊接連凡間濁世。不如這位仙娥就……”

話未說完，瀛君鼻子裡“哼”地一聲，那仙人麵上紅白相間，還是止住了不再多言。

瀛君再開口道：“還有嗎？”

眾人皆靜默半日，終於有一位年紀輕些的仙君出列道：“不如……就請太瀛君上九重天交旨述職之時，就攜了這位仙靈去，再做些打算？”

瀛君聽了這一句，壞笑起來，露出右邊麵頰上一個淺淺笑渦：“既如此，列位仙君，是來求我解你們的難題了？”

舉座無言。

那一旁的莽漢將軍們，聞聽此言，頓時哄堂大笑起來。直笑得那幾個老仙人臉色紅白交雜。

看來那瀛君是有意要取笑這幾位老仙人了，看他不似頑劣無禮之徒，要有意戲耍他人，也不知之前是否有過什麼淵源。幾位老仙人說不出祈求的話來，又沒有退路，正難下台。

我想了想，便起身跪拜道：“小靈身微言輕，本不該多言，隻是昨日，說過不願上天的話，現在覺得錯了。求太瀛君……”

“不對。”

我突然被打斷，一時愣住。

“叫泰兮。”

他認真地不似玩笑，殿上寂靜得鴉雀無聲，似是他做這樣荒唐的事，也並不稀奇。我猶豫了又猶豫，終於再看看他明似秋水的眸，囁嚅道：“求泰兮……求泰兮，帶我上九重天。”

他忽然坐得端正莊重，平伸出手來，正色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