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相守 那一夜雪鵠在我懷中,沉沉睡去……(1 / 2)

千山四月天 清深不壽 4580 字 10個月前

她說:“她死了。”

我愣住:“你說,誰死了?”她所戀慕不肯分離的那中土之人嗎?

她輕輕將雙目一合,似不勝其痛,低聲道:“我隻是……想守著,她留下的人。可是,他們還是死了……”

我更加雲裡霧裡……想到此地不宜多談,便輕輕捧住她的雙頰,矮下頭去看著雪鵠的雙目,柔聲道:“雪鵠?既然人已經死了,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呢?”

雪鵠雙目純白,眼神不知飄在何處:“我……我不知道。”

我連忙又加勁哄她:“雪鵠,這裡這麼冷,我們到外麵去,好不好?”

雪鵠人雖委頓,卻絲毫哄騙不得,她一搖頭道:“不。”

“那……那雪鵠,你為什麼一定要呆在這裡啊?”

她隻是把頭一低,什麼也不肯說了。

我正想著要不要強扭她出去,忽然聽得不遠的洞口處,傳來聲聲腳步音。其音甚重,想是一個凡人。能如此閒庭信步入得此處,想必是那道人吧!

好!

送上門來,我就卻之不恭了!

我回身將雪鵠護在身後,手中握住袖內鋼鞭,等那腳步聲一步近似一步,恰才點到轉角之處,就一揮手,霎時萬隻金蝶忽地出現,一擁而上,密密麻麻嗡嗡嚶嚶,撲在那來人周身噬咬。

洞裡一時充滿了呀呀哎啊的大聲驚叫,吵得無以複加。雪鵠在我背後,似乎被驚醒大夢一般,呼地站起身來,越過我的肩膀睜大雙目瞪著那驚叫的人。

其實我的金蝶,不過是一擁而上的駕駛有些唬人,對人不僅毫無殺傷力,反而融入肌膚,還有幾分好處。我見這道人胡亂揮動拂塵,大叫大嚷,卻完全不能察覺,不由心中生疑。伸手一掐,金蝶刹那消失無影,那道人緊閉眼還在大叫亂打,過了一忽兒,才心有餘悸,惴惴地睜開雙目,一眼看見我,竟發著抖道:“何、何何……何…何方妖、妖孽!暗、害貧道!!”

連是仙是妖都分不清,雪鵠怎麼能被這種貨色封入陣中的!!!

我抬手便是一巴掌,身形不動,那道士臉上卻是啪地一聲,一道紅掌印就貼將上去:“睜開眼睛看清楚了再說話!”

那道士再愚,這一掌打在臉上,也知道氣息力道大有不同,立時麵上一驚,忽地跪伏了下去,上線這個上線那個地,大聲頌起聖來。

我已氣得想揍他一頓好的了,隻是事情要問清楚;便揮手散出金蝶,強將他提了起來,壓在洞壁上,扭了麵孔直麵向我。這才陰沉了臉色,指向雪鵠問他道:“從實招來,這是怎麼一回緣故!”

那道人周身發著抖,露出一副冤枉訴苦的嘴臉來,大聲求告道:“上、上仙明鑒!小道是驅魔除妖……”

“啪”地又著了我一掌。

睜眼說瞎話,雪鵠是妖!你哪隻狗眼看見的!哪隻看見的我給你剜下來哪隻!省得廢物現世!

我這邊廂費勁力氣憋住破口大罵,那道人也看得幾分臉色,忙求饒道:“上仙息怒!小道也不知這位乃是仙靈!小道今日,才是……第一次敢進洞來……”

我呸你個第一次進洞!!你沒看見是妖是仙你就敢下重手列那麼強的陣!我幾乎暴跳,卻強壓住,大聲責問道:“那陣可是你列的?”

“是……”他聽我問這一句,立時麵色灰白起來,可見他也知道幾分道理。

“你師從何門?竟不教導你驅魔除妖,要先查探清楚來龍去脈!”

他聽我責到他師門頭上,立時比方才更加氣餒:“小道……小道是是南宗清派,專司符籙。學成那年,被逐出山,已有十五年,一直想著在民間驅除魔怪揚名立萬,也好發揚門風,重歸師門。三年前,是本地鄉民傳言此處躲著一個妖孽,霸占他人祖墳,小道這才起了懾服之意。不想這妖……這仙靈修為甚是高,小道實無法入內。且她隻是一意要留在此處罷了。小道這才想了這投機取巧,畫地為牢的法子……小道……小道今日是感知有人入陣,這才壯起膽子來、來看看……”

南宗清派,專司符籙?這聽來好生耳熟。且先不管。

“霸占他人祖墳?這是怎麼一回事?”

“是……是鄉人道,這一家幾代養著一隻天鵝。那一年瘟疫橫行,這家男主人去尋活計,回來時妻兒已病入膏肓,不治而亡。這男人急痛攻心,埋了家人不幾日,竟一夜暴亡了。鄉人將他下葬之後,這隻白鵝留在他墳前三個月也不肯走。族長說他家養的這隻白鵝是個孽障,吸了精血害人。這才……這才招攬了異人道士,來除這妖孽。小道來之前,已有人將她引到這洞裡,卻屢次撲殺都半途而廢。小道……小道這才……”

哈!你這蠢貨!彆人撲殺都半途而廢,你道是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人家看出雪鵠乃是仙靈,與人無害,自然隻是將她引開祖墳之處就作罷了。你充的是哪一門子大頭蒜!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蕩!沒事偏要攪混水!也不睜開狗眼看看這事可是你管得了的!!

我實忍不住,冷笑一聲:“孤陋寡聞,管窺蠡測,學藝不精,欺世盜名。你倚仗著師門授下這一點皮毛功夫,妄自禁錮仙靈。你自己說……”我抬起執鞭的手,一道鋼鞭指定他的鼻子,“說說你該當何罪!”

那道人的臉,眼見得刷地黑了,又刷地如死人般青灰了,看樣子他也知道這後果嚴重。莫說我把他如何,我就是不罰他,隻將雪鵠帶出陣去。這陣勢一經發動,心點空缺,倒時全數反噬都在他一個本事粗淺的凡人身上,保不保得住命,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一隻手輕輕搭在我肩上,雪鵠嗓音沙啞,如寶琴蒙塵,說起話來倦怠滯澀:“算了,千圍,我並不想走。不然,破他這樣陣法,也不是什麼難事。”

“雪鵠……”我心中如三九寒冬的冰浸透了般,冷透入骨。

救她出去本不難。

但她的心,卻不是我能說怎樣,就怎樣的。

我把心一橫,無論如何,也不能把她留在此處。一來傷情已久,也該脫出,縱清深如海,傷痛萬年,也不該永遠停留在情傷之處,如此折磨自己。二來嫦憬琥珀等皆隱隱期盼,隻想知道她一點消息。

我拉住雪鵠雙手,輕聲卻決斷道:“你要傷心,去到天涯海角,也不誤你傷心。在此處與在他處,並無分彆。就聽我安排,可好?”

雪鵠目光遊移,始終心不在焉,而其實也並不在意身在何處,便隻是垂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