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酌,我並不曾覺得那華亭中有什麼封印,更不曾覺得有什麼靈泉。”我已幾乎看不清眼前之物,那劍尖的冰冷也似不覺,那一滴弱水,點化了我僅存的一點靈氣。竟化掉了我扣在掌中預備最後一搏的力道!此人奸詐狡猾,可見一斑。我強自屏住氣息,不肯昏厥過去。
無酌聽我不肯說,也早不指望,提起長劍便欲刺下。
恰在此時,隻聽幻境雲霧之外忽起一陣喧囂,似有人道:“快看,上主把門打開了!”
無酌一劍已起,怎肯罷休?便飛快刺下一劍!隻見銀練如蛇,直奔我胸口而來,我毫無力氣,卻是再無生理。
千鈞一發之時,耳邊忽聽“哞!”一聲爆鳴,其因渾厚可裂金石,竟必是老君的青牛!
那襲向我胸口的劍尖,被這牛吼一震,劍尖急顫起來,所帶的神力竟全數泄了。唯劍尖借著餘勢刺入了我胸口之中,卻隻半寸。
無酌竟不再刺,他抬起頭來飛快地身形一晃,便晃出了這雲霧之境!
我想破這幻境,卻心有餘力不足,昏頭漲腦什麼也想不出來。若在此躺倒,又隻怕困死再此再出不去。正無計可施,卻聽蹄聲陣陣走了入來。
抬頭之間老君斜坐了健壯的青牛,白須飄雲,青袍憑風,麵容凝重,拽拽有超塵之姿,手中拂塵一揮,一道白光落在我的身上。那糾纏的寒氣便祛了。
我張了張口,也不知是否叫出一聲“老君”,便昏了過去。
再醒來時,正是星垂殘曉的時分,一點天光透過窗攏落在地上,淺淺就要消失。
床邊帳外一個人影坐著,我見有人,便啞著嗓子道:“瑜兒,倒杯水。”
誰知竟聽得門外瑜兒的聲音回:“是!”
莫非無酌追到我屋裡來了!我忙就要起身。那帳外的人卻一伸手,帳簾未動,我人卻被按住躺倒;方才落下的錦被好似被誰自動提起了些,向上蓋了蓋。
霎時屋內寂靜一片,連呼吸聲也沒有。
四月。
你也知道無顏見我,又為什麼來?你這樣,又何曾對得起月綿?莫非你所說的相負相親,都隻不過是花言巧語嗎?如果真是,卻是我看錯了你百年啊……
四月就那樣立在帳外,沉默了許久。
瑜兒端了茶,一推門時,那人已不見了。
“呀!這是什麼!”瑜兒一進門,便茶也顧不上遞,就衝著桌上去了,半晌捧著個物事跑來,把帳簾子一掀,“上主你看!是九天北海的寶珠珊瑚!”
隻見她掌內一團白生生的,散出一泓盈盈寶光;色如白玉,狀若肥樹,枝頭如攢珠一般累累是一堆小球。此物生於九重天北海萬仞之下,需是波濤彙聚,百靈交集之所在,其物五十年生一珠,約得一甲子神力;其枝磨作粉調在茶水之內,又有合愈之奇效。
瑜兒歡聲就向外嚷道:“玥兒!快來!取了這寶物給上主配藥去!”
“慢!”我忙攔她,叫她取個盒子收藏好了,誰也莫動。又問她道:“是否老君送我回來的?”
“是啊上主,”瑜兒被我沉了麵孔唬了,這才冷靜了些,又恢複了往日細致,道:“老君說您誤入了他人的幻境。他還說,那幻境有兩個入口,一個是老君的青牛宮外,另一個卻不知在何處,他老人家趕去時,那口已封住了。若你知道另一個入口,想來便可知那傷你的人是誰。”
聽了這一句,我便陡然想起無酌刺我一劍時,外麵的喧嘩,還有人說什麼“開門了”。想來必是他以真身在等誰開門,又幻了三分魂,化作老君來誘我殺我;若非如此,也不能被老君青牛一聲大叫便破了他劍尖之法。
我飲了仙茶,便遣了瑜兒下去。躺回身沉下心神,細細想了一回。
他舊日曾在桐柏山尋什麼靈脈,被我攪擾了,他口中那個曉芙,也是死在此事之上。卻不知是被我鬥殺或是怎麼。想來我當日隻是未登蓬萊的小花靈,那女人似是他千年的手下,若是仙靈,大約與我也算匹敵;又若是成了妖氣,我若勉力,也並不是不能勝她。但終究他又說,是我害死那曉芙,並不是我將她殺了。
再者,他恨我殺了曉芙,又隻說我險些害他找尋靈脈功敗垂成。那就是說,他尋到了那桐柏山靈脈才是,為何又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又者,他在桐柏山找靈脈,又在百花宮尋靈源,如何找了又找?這桐柏山,在我記憶中不過是一座山頭,這地界之內,又發生了何事?
還有……他說四月在人間曾助我?但是四月之說他幫我拖延了十個時辰,救我為妖的朋友。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種種疑竇,終究相牽相掛,又聯在我人間那不過一日的記憶之中。
我這樣想著,腦中如一團亂麻裹在一起,越思越亂,越亂越糊塗,便又墜入了迷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