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調皮道:“如此胡亂臆測,不是道理,不如我們趁夜。施一個脫形在此的法子,去那蘭妃紫沉宮中看一看,可好?”
四月從未想這樣事情的人,自然聽得一驚,雖急,卻壓低了聲音道:“帝城中防備森嚴,怎容你入內?快莫亂說!”
我搖一搖頭:“我自有道理,你隻說去是不去?”
四月一張冰山黑麵孔,半日也不見動靜,似是不肯答應,又不肯輕易拒絕。
我便道:“你不去,那我自去就是。”說著話,起身便走。
四月忙拉我時,我早已算準,將臂一甩,便叫他抓了個空,回頭笑道:“四月神君便在此靜候佳音吧。”
我邊這樣說,邊故意笑得張狂調皮些,手中更飛快地捉了他的雙臂,將他往椅子上按了按,脫身便走。
四月卻更急得冒火,直追著我的腳步,便追到府門之外。這才將我一把抓住。還要勸阻,我卻已在手內掐出變化來,身作雲霧,被他抓著的一臂,自然逸散而開。我雖然早就存了探帝宮的心思,卻當真未想要拉著他一起,便依舊笑著對他道了一句:“四月保重~你若不來,便保重吧!”
說完立刻便向帝宮方向飛行而去,卻不一會兒,便有一團若隱若現的灰黑煙氣急速飛追而至,一把低沉聲線叫我道:“千圍,你飛的方向錯了,紫沉宮在帝宮正南偏東,怎麼你往西北角去?”
唉……果不出我所料。
“今日你既同來,便依我號令,我自有道理。”
不一時來至帝宮西南角上一道小門,雖說是小門,依舊是玉樓金闕。但自這裡卻從未出入過什麼帝君仙妃,堂皇彩嬪等,乃是一道仙侍從屬行走的小門。
帝宮在九重天,自然防著這些神仙個個法力變化,若個個都變個樣兒就入了宮中,豈不亂為王了?是以帝宮外圍各處門戶牆圍,皆有強力咒符,若有變化者,決計不能入內。是以我早有打算,帶著四月,伏在通向角門一僻靜小路處。
我向四月如此這般,耳語交代過一回。方畢,便見遠處飄飄搖搖,來了一位靈巧的小仙侍。步步婀娜,正走到我們眼前時,我這邊伸手指道:“住!”
那小仙娥應聲而定,直愣愣立在當地。我與四月便急忙飛去,黑白兩道雲霧凝聚,在她麵前地上凝做一朵晶瑩剔透,錦帶掛玉的白芍藥,枝繁葉茂,正值花姿最盛之時;栽種在一整塊黑色大石自然脫出形態的盆缽之中。
我隻是化作花朵之本相,仙姿與花體皆是我,不曾變化。我以仙姿可入帝城,則化為本命花株自然也可。而四月乃是天地凝聚的自然神君,不拘什麼,隻要化作天地凝華之物,自然都可擺脫符咒所製。
方變化成了,那小仙娥已恢複了神智,低下頭來搬起花盆兒便走。來至角門跟前,另一小仙娥正出來,就招呼問道:“這搬著是做什麼?”
她便答:“咱們上主收複了靈妃本家芍藥殿,那芍藥花仙素千圍,特意獻了這個來給上主賞玩。”這一些兒,都是我方才用法術幻化在她腦海之中的,過一會兒先至靈妃處,再入蘭妃的紫沉宮。
另一個便半嗔半氣地撇嘴道:“怎麼就是你家上主了?不過是往裡頭遞送東西,鳧水兜風的!”說著甩袖走了。
一路順暢,靈泠那樣乖順的人,聽說我送了東西進來給蘭妃,自然是連忙收拾了衣裝,將花盆親身捧著送了進去。
此時夜色如畫,一點金彎如勾,將那些雲歸亭、玉水橋、牡丹苑,曲彎歸廊,都籠蓋在青灰紗幔之中,隻有一平湖水,在月色下粼粼點點,如灑了碎金。
蘭妃早聽了報,笑吟吟地瞧著人進來。
她依舊歪靠在正中美人榻上,一身圓領軟絲帛的窄袖貼身睡袍兒,素白細薄,周身凹凸都看得出;一枝水紅蓮花自右邊衣服角上蔓延到胸前,一點紅花尖,正點在恰恰要緊的去處。卻因夜涼,又圍了一襲極為長大的雪白兔兒裘在外,越發顯得她膚白若脂,瑩潤如膏,一點紅唇又潤又軟。
我正在這裡看她時,她已與靈泠寒暄了幾句。這邊靈兒方退了去,那邊早有一小仙侍伏過來悄聲道:“上主,您看芍藥花神送這個來,是…………?”看也不必看,我便知是那有過兩三次麵緣的。
蘭妃倒一點不防身邊的人,挑起唇角一笑,“擺著就是了,這是她的意思。”
那仙侍卻不罷休:“上主,我總覺得她跟我們不能一心,您可要小心才是。”
蘭妃是個自高的人,倒不容她這一句肝膽之言,蹙眉瞥眼道:“又多嘴什麼?叫你去風烈島做的事,怎麼也不完,不是你的事務,倒都有你了!”
那小仙娥忙低頭唯唯應聲。
一旁又有一仙侍走上前來,垂首而立:“上主,‘那一位’到了。”
這“那一位”三字說的極重,不言而喻是避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