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景酒樓中燈火通明,放眼望去四處可見華冠麗服,琳琅珠玉。
前世她極少來此處,隻聽聞過背靠的是位皇親國戚,所以才能在京城立足。但究竟是誰,沒人清楚,隻曉得麵上的老板是位四十出頭的巴蜀人。
他們剛一進門,那老板就快步走了過來。
他不認得薛雲妙,卻認得蕭玉堂和薛洄,當即堆滿笑容,領著他們上了雅間。
他們上樓時,正有另一群人下來。
薛雲妙掃了一眼,目光微頓。
其中一人戴著赤儺麵具,被幾個玄衣青年擁護在中間。雖打扮低調,但衣衫布料與刺繡做工,絕非普通富商能有,尤其腰間那塊藍田玉佩恐稀世罕有。
不知是哪裡來的宗室子弟。
看來今日的酒樓還挺熱鬨。
進了雅間不久,薛雲妙就找借口溜出來。
戌時將至,她經過欄杆時看向樓下,作皮影表演的場子已經搭起,過會兒便會將滿堂的燭燈熄滅。
待重新亮起時,酒樓就會燃起熊熊大火。
薛雲妙喉嚨發緊,來到二樓最後一間雅室前,敲了敲門。
聞聲推門而入,卻見李宛童慌慌張張地轉身,朝她扯出一張尷尬的笑臉。
而偌大的屋內安安靜靜,沒有蕭況逢的身影。
是尚未到……
還是不來了?
薛雲妙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蕭大人呢?”
“我家大人他…他過會就來了。”
李宛童支支吾吾地,不敢對上她的目光。
都怪他虛榮心作祟,偏偏要在胡威那裡找麵子。現在騙了人薛小姐過來,可自家爺遠在郊營,怎麼可能過來啊!這番被發現肯定要罵死他了!
“李公子。”薛雲妙麵色沉重,“還請說實話。”
少年麵容羞愧,低垂下炸毛的腦袋,“……對不起,都怪那胡威!您千萬彆怪我家大人,是我自作主張騙您的。我家大人有軍務在身,今晚來不了了……”
薛雲妙腳下一趔趄,連忙撐住身側的桌椅。
樓下傳來鑼鼓喧天的樂聲與澎湃歡呼,亮堂的燈火將酒樓照得如同白晝,可薛雲妙的手腳卻開始發冷。戲已登台開唱,等落幕之時這酒樓便會被烈火所包圍,彼時就會變成一片水深火熱的煉獄。
可明明重活一世,她難道就沒辦法阻止了嗎?!
“薛小姐…你,你彆著急,要不我現在去找大人?”李宛童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的蒼白臉色。
“來不及了。”
話說完,薛雲妙驟然沉聲:“李公子,既已如此,懇請你幫我一個忙。無論用任何辦法,讓所有人都離開此地。”
李宛童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若信我就不要問。”見他還是猶豫,薛雲妙急聲,“我不會害人!”
李宛童咬著牙,一狠心,“好!”
既然是大人在意的女子,那肯定不會害人。
“隻是你讓我想想法子,這麼多達官顯貴在,也不是我說一句他們就會聽我的。”
李宛童環顧四周,突然走到桌前抬腳往桌腿一踹。他力氣很大,三兩下拆斷幾根木頭,撕下幾塊布裹在頂部,又將酒水倒在濕布上,然後從懷中取出火折子將木棍點燃。
薛雲妙看他將所有能翻出來的東西堆在一塊點燃,直至將屋內弄得煙熏火燎,又舉著火棍走到窗戶邊。
“薛小姐,你快出去,就說走水了讓大家快跑。”
“這樣能行嗎?”
“放心,這些達官顯貴生怕傷到皮毛,最怕死了。”
李宛童信誓旦旦地拍拍胸口。
薛雲妙也不再猶豫,拿出帕子捂著口鼻,推門快步跑出去。
來到樓梯邊,深呼一口氣,隨即用儘全力大聲慌張地喊道:“不好了走水了!不好了走水了!”
她的聲音比不過鑼鼓,卻也被近旁的人聽了去。
頓時一傳十十傳百,整座酒樓慌亂起來。不少人看見了二樓飄出來的濃煙和窗內透出來的猙獰火光,連懷疑的心思都沒有,一個個爭先恐後地逃出酒樓。
屋內的薛洄也聽見了外麵的動靜,出來一看就到樓下的景象。
“妹妹!”薛洄看見了薛雲妙,見她無礙鬆了口氣,接著道,“你快出去,我去找玉堂兄。”
聽他要去找蕭玉堂,薛雲妙心下一狠,拽住二哥的手。
“二哥……我剛剛見玉堂哥哥出去了,他不會有事的。”
蕭玉堂的說辭自然是她編的,她沒見過對方,也不知去了何處。但他絕不可能輕易死在這裡,何況便是真出了意外,薛雲妙也隻會拍手叫好。
兩人當即下樓。
出去時,薛雲妙卻聞見哪裡傳來歌聲,她下意識回頭望,目光一定。
台上一位白發鬢鬢的老人正岣嶁著背脊,撿起滿地散落的皮影。
她轉身去叫薛洄,這時二樓卻傳來轟得一聲巨響!
一根木梁直直砸下將她與薛洄隔開,磚石木塊墜落,她顧不及疼抬頭,二樓不知何時竟燃起了巨火,如同厲鬼侵襲般順著欄杆一路迅速蔓延至大堂。
出口被磚石堵住,她隻能聽到二哥模糊的呼喊。
她咬緊牙關,聽著外麵的聲音,回頭望了望那老伯。
一閉眼,轉身跑過去。
“老伯,我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