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上) 君子不器(1 / 2)

蕭況逢指尖微微蜷動,淡聲:“最疼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便是她說不想虧欠的那夜。

薛雲妙垂下眼眸,胸口發堵。

“那個……妹妹你要不先給我上藥?”

薛洄伸出慘兮兮的手背,借此打破沉悶氣氛。

她轉回身,低頭一聲不吭地給二哥擦藥,隻是偶爾不小心用力了點,薛洄也隻能扭曲著臉忍住。

他想法子分散自己的注意,扭頭看向蕭況逢。

“蕭大人,你剛剛說自己從刑部回來,是不是那個縱火案子有眉頭了?”

他也不是沒有腦子,那大火顯然是專門衝著太子去的,可一個老兵怎麼會與太子殿下有如此深仇大恨?

“蕭大人,那老者和太子殿下是什麼關係啊?”

蕭況逢沒回應。薛洄就有點心虛,按理這事是輪不到他問,畢竟說不定涉及皇家機密,可他真的抓心撓肺地好奇啊。

“薛小姐不是知道嗎,沒有告訴你兄長?”

薛雲妙手上動作停滯,薛洄當即詫異地投去目光。

她輕聲:“……隻是落難時聽那老兵提到過些細枝末節,但雲妙不敢妄議朝廷之事。”

“朝廷?還真是——”薛洄忽然閉嘴,當著蕭況逢的麵可不敢胡說。

但不知為何,蕭況逢沉默片刻後,還是跟他們說了些內情。

“周均的孫子死於高知明馬車下,此事也不算和你們全無關係。你們長兄薛潤此次春闈,高知明作為禮部員外郎正好擔任考官,如今他出事考官便要換了。”

薛洄不以為意,“換就換啊,反正我大哥會試跟考官沒關係。”

他是不喜歡那家夥,可薛潤的學識在考生中那是數一數二,換個考官又不影響他當會元。

“你說是吧,妹妹。”

他吊兒郎當地看向薛雲妙。

後者卻擰著柳葉眉。

前世她閉目塞聽,但也聽過似乎是有換考官這一事,當時沒有細想,可現在卻覺得好生奇怪。

考官換了?怎麼會恰好就是這個時候考官要換了呢?

她之前就一直奇怪,兄長那般謹慎的人,怎會在會試上出如此大的紕漏。而且偏偏好是春闈前幾日,周均縱火考官更變,莫非……

“蕭大人,您可知道新考官是誰?”

蕭況逢一瞬露出厭惡的神情,吐出一個薛雲妙想都未曾想到的名字:

“是蕭玉堂。”

*

蕭況逢將他們送到薛府後便離開了。

馬車內殘留著淡淡的桂花香。

他望向先前薛雲妙坐過的地方,深沉的眼睛裡分辨不清喜怒,隻是垂在身側的手蜷縮著,好像被烈火灼傷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

當他說出“蕭玉堂”的名字時,薛雲妙神色驚詫,想必是在替蕭玉堂欣喜。春闈考官是個好差事,高知明若不是太子母家人也不可能當選,蕭玉堂能擔任此事,以後的官場之路隻會更加順暢。

“……”

蕭況逢指骨青白,麵上明明那麼平靜,手背的青筋卻可怕地凸起來。

她從來隻記得蕭玉堂。

從來,從來不肯在他身上停留一眼。

蕭況逢恨得幾乎快將牙齒咬碎了。

什麼不想虧欠,不過就是怕他,想躲他躲得遠遠的。可偏偏薛雲妙越躲,他越是不甘心,越是嫉妒。

“大人。”

馬車外忽然傳來小廝的聲音。

蕭況逢啞聲一應,“何事?”

“這裡有一枚平安符,似乎是薛家那兩位留下的。”

“……拿進來。”

小廝將平安符遞進來。平安符整潔乾淨,不像是隨手丟下的物件,還能聞見桂花的淡香。蕭況逢原本用力的手陡然鬆懈下來,好像是生怕弄壞了這小小的一枚符。

說起來,薛雲妙今日是去了普善寺。

這是她無意掉落的,還是——

“要小的送還給薛家嗎?”

“不用。”蕭況逢緊緊把東西握在掌心裡,“我會處理。”

另一邊,薛雲妙回到臥房內。

換衣裳時春鳶發現了她身上的幾枚平安符,還問她為何求了那麼多,薛雲妙隻是淺笑。

其實原本還有四枚,不過她下馬車時故意留下了一枚,蕭況逢發現後應該不會扔吧?

若是要來還,那她便當不知道好了。

蕭況逢說新考官是蕭玉堂,可她上輩子從未聽對方提起過。她不知是因為自己致使情況發生了變化,還是蕭玉堂自始至終都在刻意隱瞞。

長兄性子執拗,與他的關係又那麼好幾乎形同知己,她該怎麼做才能幫長兄一把?

想到這,薛雲妙靈機一動:“讓廚房煮碗碧粳粥,我過會兒去找大哥一趟。”

半個時辰後,薛雲妙端著粥,敲響薛潤的書房門,裡麵傳來疲憊的聲音。

推門而入,墨香撲麵襲來。

薛潤揉著眉心,平日端正到一絲不苟的衣衫有些褶皺了,紙團卷了一地。看得出來哪怕是沉穩如他,麵臨春闈會試其實也會焦慮。

薛雲妙放下粥,走過去,將窗關上。

“寒氣雖能讓人清醒,但兄長也該多注意身體才是。”

“你們今日去寺裡了?”

“嗯。”她拿出平安符送給薛潤,“還給兄長求了呢。”

薛潤手懸在空中,停滯了下才接過去。

自家妹妹從小跟著二弟,並不親近自己,他有時候能察覺出妹妹其實怕自己遠多過敬重。可不知從何開始,她卻會主動跟自己談話,還給自己求了平安符,這反倒讓薛潤有些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