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這京城不是個好京城,但你是個……(2 / 2)

衛肇這位太子天資聰穎,有顆七巧玲瓏心,偏偏性子不拘一格,最喜歡以各種手段偷溜出宮。

那是他頭一回逃出這麼遠的距離,誰曾想就被逮住了。

而蕭況逢也很鬱悶。

剿匪成了次要任務,他還得順帶送這位不老實的殿下平平安安回京。

兩人相識也是因此而起。

衛肇喜歡舞刀弄劍,奈何宮裡的人那花招秀起來一套套的,光剩好看了。正巧看到蕭況逢那一身萬夫莫敵的箭術和武功,就開始死皮賴臉地纏著他。陛下也實在拿他沒辦法,便準許蕭況逢時時進宮教他劍術。

兩人明麵上是君臣,私底下卻是師徒。

“今日探春宴好玩嗎?我聽說有小姐們打起來了。”

蕭況逢上下一掃他那身太監服,“所以殿下是想裝成太監去圍觀嗎?”

“咳咳。”

衛肇被茶水嗆了一口,有些羞赧,“當然不止,我有個想見的人來著。”

“哦。”

“……你怎麼不問問本宮是誰?!”

“是誰?”

衛肇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要被他氣死!

他氣鼓鼓地放下茶盞,拔高音量,“薛家的那位小姐,你知道吧!”

蕭況逢眼皮一抖。

“多虧她阻攔,否則本宮說不準已經死在周均手裡了。這些日子本宮一直想著找機會跟她道謝,可父皇禁足不讓我出門,好不容易今天碰上了,又被你給拎回來了。”

他越說越不樂意,皺起眉頭,“你得賠本宮這機會。”

蕭況逢麵色淡淡,“臣可以替殿下去道謝。”

“那不行。”

衛肇撐著下巴,回想起薛雲妙在火光下熠熠生輝的麵容,紅暈逐漸爬上了臉頰。

“京城人都說薛家小姐容貌堪比洛神,沒想到是真的……”他回過神,窘迫地咳嗽了下,“總之,薛小姐要是受了傷,本宮也得慰問才行。”

蕭況逢:“……”

“在那之前,殿下不如還是先想想如何處理周均一事吧。”

他不想從衛肇嘴裡聽到薛雲妙的名字,轉開話題。

說到這衛肇就捂住腦袋。

頭痛,真的頭痛。

高知明家和他母家有親,所以旁人都覺得他是太子一黨。可衛肇才瞧不上此人,隻是因為母妃去世,他看在母家的份上不願做得太絕。

可誰知這高知明狐假虎威,縱馬行凶,接連惹出禍事。還害得他被不少大臣上奏彈劾,禁足的時間也就成倍成倍地漲。

如今高知明下了詔獄,由錦衣衛嚴刑拷打,幾日後就會當街棄市,他才出一口惡氣。

但縱火這樁案子,高知明如何處置本就不是關鍵,真正難的是周均。

雖說他是受害者,可放火燒了春景酒樓,企圖謀害太子也是真。

衛肇也多次上奏想替周均求情,卻遭言官們強烈反對,那群隻知道寫文章罵人的家夥根本不在乎一個百姓的迫不得已,他們隻知道周均放過火,害過人,所以必須死。

僵持之下,就隻能先將周均關在刑部。

衛肇:“蕭況逢,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殿下太過仁慈了。”

“可終究是因為我,他才會逼不得已走上絕路。”

蕭況逢看著茶盞中的水,淡聲:“周均所作所為求的是一個公正,高知明將死,公正已明。若將周均無罪放離,春景酒樓的債又該誰來償還。”

衛肇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蕭況逢說的都對,可他就是覺得苦悶。

周均在軍營裡活了一輩子,幾次征戰,落了一身病根。他的兒女們也都意外死去,僅剩下那麼一個年幼的小孫子,可是卻因為他們這些人平白無故慘死。

到了最後,還要付出自己的性命作為代價,這真的叫公正嗎?

“臣知道殿下在想什麼。”蕭況逢凝視向他,一字一句,“可殿下,世間的公正,不止在一人。”

衛肇張了張嘴,終是斂眸低下頭去。

兩日後,到了高知明棄市之日。

蕭況逢將周均帶出刑部,兩人站在遠處,遙望著行刑台。

一段時間不見,周均更顯蒼老,發髻斑白,淩亂枯燥地散落在肩上。他的指甲嵌進了枯木裡,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遠處那道身影。

直等人頭落地,忽有淚水湧出。

“終於死了……死得好啊,好啊!!”

那笑聲癲狂又淒涼,好像尖銳的鳥啼般能穿透這沉悶的長空。

蕭況逢靜靜站在身後,看這位老者乾瘦的身影在風中苦熬,顫抖,最後近乎支離破碎的模樣。

那一瞬間他想,所謂公正,到底是什麼呢?

“蕭大人……”悲涼的笑聲散去,周均仰起頭顱望向穹蒼,沙啞道,“多謝你為我孫子討回的公道。”

他在牢裡聽獄卒說,如果沒有蕭況逢據理力爭,刑部根本不敢受審這件案子。

“這京城不是個好京城,但你是個好官。”

蕭況逢:“可我不能救你。”

周均笑笑:“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活著。其實也該謝謝那位薛姑娘,要不是她,縱火那晚我就死了。”

他說罷,看向蕭況逢:“大人,送我回刑部吧。”

蕭況逢將他送回了刑部牢獄。在臨走前,周均卻忽然又叫住他。

“大人,小心蕭家人。”

蕭況逢眉心一動,拱手鞠躬,“多謝老伯提醒。”

他走出刑部大門。

長風寒徹,滿地落葉,這一年的春日似乎比以往每一年都要更冷些。

這時,一身著太監服飾的人從不遠處火急火燎地跑過來:

“蕭大人可找找您了,陛下急召您入宮,快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