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連正在構思應該怎麼畫的羅傑都把頭扭了過去，炯炯有神地盯著那隻專門搗亂的傀儡——貝塔還在固執地拉扯著弗雷德裡克的袖子，為自己可能會得到的讚揚不懈努力，然而在旁觀者的眼裡，實在是分不清楚它到底是在學習撒嬌還是存心想把主人惹火：“哦，弗雷茲大人，求你看一看吧……”

眾目睽睽下，弗雷德裡克勉強舉起手裡的圖紙看了看，接著他的臉色就嚴肅起來。本來帶著戲謔笑容的聖騎士們你看我我看你，覺得大約又有什麼出乎他們意料的事發生了。弗雷德裡克沉聲問星星眼看著自己的小傀儡：“這些符號是什麼？”

貝塔湊過去看了一眼，認真地說：“哦，這是阿拉伯數字呀。”

“做什麼的？”弗雷德裡克不恥下問。

“表示上下兩層之間的距離，您看，這是分了三層的立體圖案，以艾薇兒小姐為中心，根據投影的角度，我估算了一下它在地下分布的實際距離。不過這裡的磁場很混亂，精確度不高……我想您可能用得著。”

弗雷德裡克一時語塞，尋思著到底是先問你是什麼東西，還是怎麼畫出來的，還是什麼叫立體，還是什麼叫磁場，或者還是乾脆問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的好……

臉色蒼白，連一絲兒血色都沒有的艾薇兒走了上來，她吃力地踮起腳尖，湊在弗雷德裡克手邊看了看那張被貝塔寄予厚望的圖，沒等弗雷德裡克再開口，她就驚呼道：“天哪！貝塔，你是怎麼辦到的！”

“哦，這很容易。”貝塔害羞地低下了頭，心裡高興得不得了。

“這麼多年來，我就沒見過一個能主動把魔法陣畫出層次的人！”艾薇兒一把奪過那張紙，開心地就差手舞足蹈，“跟這群廢物比起來，你真是個難得的寶貝！”

“……”

廢物是指我們嗎？特雷西不由用眼神詢問弗雷德裡克，被對方狠狠瞪了回去。

儘管能量不足，貝塔還是忍不住再次打開了錄像功能，它決心完整記錄這一段被表揚的經曆，等有朝一日可以回去時，再拿出來和其他的機器人共享——假如機器人知道什麼叫炫耀，那麼它未來的行為顯然就是炫耀。然而此時惦記著回去“炫耀”的小機器人也並沒有忘記謙虛地說：“騎士大人們很辛苦，請不要這樣說他們……而且那本來就是立體的啊。”

“立體？你是說層次麼？這群笨蛋才不懂什麼叫魔法陣應當有層次，每一層都代表不同的意義……哦！他們隻知道照著平麵描，從來就不考慮法師的難處！”艾薇兒激動地揮舞著那張紙，“親愛的，你的主人是多麼偉大！這起碼能為我節省下三天的時間！”

“等一下。”

作為一名寬厚仁慈的聖騎士，艾爾向來覺得死靈法師詛咒謾罵光明陣營是常態，沒有必要太過認真，但是女孩話語中透露的意思卻叫他不得不打斷這兩個家夥的互相吹捧了：“你完成這項工作到底需要多久？”

“至少要五天。”艾薇兒嚴肅地說，“還得感謝貝塔為你們節省了三天時間，不然我光分層次就得花上這麼久。”

“這麼久？”

“神呐您可真是個外行，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我更快的人了。你知道什麼叫運算推演嗎？你知道那有多耗神嗎？”女孩露出十萬分不滿的神情，滔滔不絕說道，“我隻有一個人，這個魔法陣起碼存在了二十年，何況施法者可能每天都添一點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去……哦，我為什麼還在這裡！”

“你還在這裡是因為你得陪葬。”弗雷德裡克冷哼了一聲。女孩立即閉上嘴，不再發牢騷。識時務的人才能活得長久，她活得雖然比很多人都久，可有誰會覺得自己活夠了呢？

“這座城還能撐多久？”艾爾繼續問。

艾薇兒仰起頭想了一會兒，不由自主地露出快活笑容：“最多三天。真美好，不是麼？”對於死靈法師來講，確實沒有多少事情是比向黑暗神貢獻一整座城要來的更美好了。

“是很美好。”弗雷德裡克對被丟到一邊的貝塔招手，順口說，“既然我們努力了這麼久，而你更加沒用……”

“哦！隻要你們願意為了光明神的子民犧牲生命——我知道你們願意的——我也有辦法暫時延緩法陣的運行！”艾薇兒抓緊時間大聲叫道，防止真的被這些毫不留情的殺手們送去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