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我發呆了很久,腦子裡全是父親,出租車司機叫了我很多聲,我才反應過來,然後說了一句,到長途車站。又繼續胡思亂想,甚至下車時我遺忘了自己胡亂塞的衣服,僅提了自己隨身的挎包便匆忙下了車。李連已經在車站等我,這一次李連再不是送我,而是和我一起上了車。我靠著李連的肩膀,越想越覺得難受。今天的天氣格外炎熱,在十二月少有,炎熱的天氣讓我的心完全無法靜下來,拭不乾的淚滴落在李連的白T恤上,和著汗,發生複雜的化學反應。
到達醫院後,我給母親打了電話,蔚叔出來接了我們,在我有記憶開始,蔚叔就一直存在,他對我們家很照顧。蔚叔早年喪妻,有一個兒子在國外。他看到我和李連,會心的笑了笑,滿臉的疲憊。蔚叔把我們帶到了特殊病房,一路上他一直給我們介紹著我父親的情況,從他口中我一點一點的了解到,父親是因為酗酒後洗了熱水澡,導致腦溢血。但是不愛喝酒的父親為什麼酗酒,這又成了我心中的疑問。
特殊病房的門是不透明的厚木推門,進去後便可以聽見醫用儀器發出的聲音。父親躺在病床上,全身布滿了儀器線路,心電圖起起伏伏,葡萄糖一滴滴滴進父親的身體,我看了一眼被剃光頭發的父親,顱上一條黑色的傷疤,上麵帶著凝固的血,呈黑色。我轉而看了一眼眼球充血、頭發鬅鬙的母親,她的滿臉布滿了疲憊。我走上前,握著母親的手,淚就落下來。整間特殊病房都是腦溢血的病人,病床旁的家屬臉上都寫滿了忍耐。母親看了看李連,聲音沙啞的問,那男生是?我準備回答時,李連走上前,小聲的說,阿姨,我是胡蝶的同學,她剛接到電話時,情緒很不穩定,所以我隨她來到了這裡。我想母親已經沒有過多的精力再理會這些事,她僅點點頭,然後走出病房。我轉過身對蔚叔說,蔚叔,把我媽送回家吧!她一定幾天沒怎麼休息了,你也累壞了吧,也回去休息吧。
沒事,我倒是沒什麼,隻是你媽,一個女人,挺不容易的。
叔叔。李連喊。
我姓蔚,你可以叫我蔚叔。
蔚叔,你回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呢!
不行,這好多事你都不清楚,每隔三小時需要給他側一次身,不能給他喝水,看到他特彆渴時就用棉簽沾水給他潤潤唇,特彆麻煩。你是客人,怎能讓你來做呢?你和胡蝶把胡蝶的媽媽送回家休息吧。這裡還是我來守。
不,我要陪我爸!我幾近是喊出來的,淚飆飛。
蔚叔,真的沒事。要做什麼你告訴我,我力氣挺大,什麼都能乾的。最後李連把蔚叔勸回了家,母親也一起回去了。我和李連坐在床邊,我靠在李連的胸口,哭到抽泣的自己非常疲倦。半夜,趁李連上廁所的時候,我走出了病房,走到護士站了解情況。護士說,他的人生有兩種情況,一是癱瘓,二是蘇醒並帶一輩子的後遺症。最後護士說了一句特彆現實的話,準備多一些錢。你們交錢的速度很慢,如果一旦缺錢,你們不方便,我們也不方便。
一下子,我想到了藍風的兩萬塊錢,藍風總是那麼有先見之明,他說,我會有用的。我毫不猶豫的將那兩萬塊繳入了醫院,其實那錢我本來是計劃還給藍風的,但是現在……
李連打電話給我問我去了哪,我大腦急速轉動,說了一句,肚子有些餓,出來找東西吃。
你先回病房,我出去給你買,你一個女孩子大半夜出去多危險啊!
哦,我馬上回去。
那一夜,心情無限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