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隱略帶拘謹的笑了笑,聲音很輕,“或許是奴在盛都時間長了,口音也沒了。”
“能聽出來一點兒。”有些字詞說的很軟,尾音也很奇特。秦楨沒問他為何來盛都,順著話題聊了些其他的內容,給他講一些北方的風俗習慣。
綬衣給秦楨讓了位置,秦楨從善如流的坐在阿隱身旁,阿隱也給秦楨分享江南與北方的不同,說著說著,他包湯圓的手忽然停下,“想起來了,今日鄧公子還給奴帶了一壇桂花釀,奴還沒啟開,東家要來些嗎?”
秦楨答應了,寒棲聽到後輕輕按住秦楨的肩膀,主子身體不適合飲酒,秦楨回頭給她比了一點點的手勢,用口型給她說,“江南的酒,不醉人的。”
仆侍搬出來小爐,溫席拿出酒盅來溫酒,沒一會兒,桂花的香氣混合著酒的特殊氣味飄了出來,在寒冷的冬天也保留了濃鬱的香氣,秦楨忽然想起了寢園的那棵桂花樹,也想起來葉竹窗前那棵桂花樹。
“要是這裡有棵桂花樹就好了。”秦楨起身走向小爐,伸手去烤火。
“盛都太冷了,活不了的。”阿隱時刻主意秦楨這邊,聽到她說話,很是認真的回複她。
“冬日裹上棉被就好了。”秦楨眼睛看向院子裡的空地,思考著種棵桂花樹的可行性。
阿隱笑了笑,不再說話,桂花樹那用的這麼金貴,就是平常的樹種而已,他們老家那邊都是隨意養的。
包完湯圓,阿隱用腰間的圍布擦了下手,朝著秦楨的方向緩慢前行,秦楨看著他過來,自然地伸手托了他的胳膊。
阿隱適應了這種不帶任何曖昧的肢體接觸,他能感受到東家對自己並無女男之情,好像把自己當做了很久不見的朋友。
看著金黃的酒液在小盅裡冒泡,秦楨伸手取下,倒在兩人麵前的酒杯裡麵。
與盛都盛產的烈酒不同,綿密清甜的酒液在口腔四溢,秦楨忍不住喟歎一聲,怪好喝的。
“東家不先填填肚子嗎?湯圓就要煮好了。”阿隱聽見了秦楨的感歎,有些擔心的問她,在不醉人的酒也會醉的。
秦楨卻不在意,這時綬衣端了湯圓過來,秦楨看著瓷碗裡白白圓圓的湯圓,越看越像十五吃的元宵,拿起勺子吃了一個便停下了,是甜口的,她怕吃習慣回去就咽不下湯藥了。
“東家不吃甜嗎?”阿隱沒聽見勺子與碗再次碰撞的聲音,以為她不喜歡。
“還好,很久沒吃甜了,有些不習慣。”
“還有些糯米粉,下次東家來奴和他們給您做鹹口的。”
秦楨盯著他安靜的笑容有些恍惚,越看越覺得熟悉,秦楨覺得自己魔怔了,可能是上午宮羽的話讓自己又想起來葉竹,現在看誰都像他。
喝口酒清醒一下,秦楨抬手給自己斟滿一杯,阿隱說什麼她也沒聽清,好像聽清了,阿隱說他家門口也有棵桂花樹,他幼時會采一些做香囊。
做香囊?秦楨恍惚記得葉竹也這樣說過,若不是窗外的桂花樹太遠了,他就要采一些放衣櫃裡,這樣就把香味留在衣服上了。
“可以采一些,放衣櫃裡,代替熏籠。”
“是呢。”阿隱眼裡帶了笑,許是想起了什麼,“采集未開的蓓蕾,搗成泥搓成香珠,可以香很長時間,也可以配上大黃檀香做香牌。”
“奴更喜歡將木樨與沉香混合,做夜帳香。”
“木樨?”秦楨注意到他的用詞,“你也將桂花喊做木樨?”
許是阿隱目光裡的詫異過於明顯,秦楨笑著扶了扶額,或許真的有點醉了,“沒什麼,我......我有一個朋友也將桂花叫做木樨。”
“許是同鄉吧,奴家鄉那邊的人都將桂花叫做木樨。”
“我不喜歡。”
“那奴也喚桂花。”
阿隱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秦楨盯著他無神的眼睛看了一會,忽然笑道,“你與他很像,你們兩個都特彆擅長為彆人著想。”
秦楨雖然帶著笑,阿隱卻聽出了她的不樂意,隻能又對她露出笑臉,承擔下她毫無來由的怒氣。
明明阿隱沒做什麼,卻無端收到了指責,可他偏偏不生氣,還擠出來笑對著秦楨。
或許知道他看不見,秦楨看向他的目光也肆意至極,她一臉認真的看著阿隱麵上的局促不安,“你無需小心翼翼的為我著想,做你自己即可。”
葉竹麵對彆人時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但麵對自己這抹沒有威脅的遊魂時,卻是隨意自由的,她更喜歡隨意自由的葉竹,像肆意生長的野竹,也像葳蕤的桂花樹。
若是平常,阿隱隻會笑笑,許是秦楨在他心裡有了分量,他也跟著失了神,自己,是什麼樣的?
要向夢中那般嗎?做不來了,他已經沒了肆意生長的本事,也無法長成枝繁葉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