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醜。”
“明明醜死了。”雖然他現在看不見,但他也知道燙傷後的肌膚猙獰又醜陋,就像惡心的蚯蚓盤橫在皮膚上。
“為什麼水衝不掉?”
為什麼不願意承認?是怕過去還是在怕未來?
“水能衝掉的對吧?”秦楨低聲問他,這問題好像意有所指,阿隱不敢回答,他像一隻蝸牛一樣,恨不得將自己塞到殼子裡。
他一步一步的向後退,因為心神並不集中,踩到了身後的衣擺,整個人便不受控製向後摔過去。
秦楨想拉住他,可還是晚了一步,他已經躺倒在地上,身上還沾了些潮濕的泥土,但他好像不在乎,而是撐起身子抬頭看向秦楨,聲音嘶啞:“東家,我不是他。”
他明明對著秦楨,秦楨卻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淚水糊滿了整張臉,嘴巴一張一合,一直在重複那句話。
東家,我不是他。
不是他。
秦楨按了按眉心,感覺眼前也有些發昏,伸手想將他拉起來,“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是他。”秦楨輕聲哄著,拽著袖子給他擦淚,“你莫要哭了,對眼睛不好。”
他雖然點頭,但淚水還是流的洶湧,手指也固執的拽著秦楨的衣衫,一字一句的重複,“我不是他。”
秦楨彎腰給他撣發梢上的泥土,眼睛一點點描摹著他的五官,他很漂亮。
溫席綬衣躲在屋裡麵不敢出來,他們也是頭一次見這樣的殿下和公子,寒棲看著這兩人也愣住了,急忙翻牆跑了出去,這種事情她還是裝瞎吧。
不然主子以為她要跟著同流合汙呢,到時候翻賬本的時候,自己是摘也摘不乾淨。
他說了幾遍,秦楨就跟著否認了幾遍。
秦楨現在的情緒在跟著他走,她知道這事情急不得,慢慢來慢慢來,總歸時間還算夠用。
哄著哄著秦楨就順手把他抱在了懷裡,阿隱也沒有反應,他的淚水好像淌不儘一樣,將秦楨胸前又哭濕了一大片。
“除夕那天,你希望我來嗎?”
秦楨冷不丁的開口,把阿隱瞬間從悲傷中拽出來,他瞪著眼睛從秦楨懷裡抬頭,好像在腦子裡消化這件事情。
他哭的眼球都泛了紅,眼睫濕噠噠的粘在眼瞼上,秦楨受不了他這副情態,歎了口氣,伸手將袖子蓋在他的眼皮上。
阿隱沒注意秦楨將袖子蓋在自己臉上,他心裡很是糾結,他想讓東家來,又怕東家難做,還是不來了。
他的腦袋在衣袖下晃動,秦楨想不明白,為何不願意?
皺著眉將衣袖移開,秦楨盯著他的臉,看著他那副神色,腦袋瞬間清醒了,他怕過去而自己怕未來。
就算他是葉竹那又如何?
她這些日子好像被虛假的情緒給捆綁,就算阿隱是葉竹那又如何?
她不能有軟肋。
“抱歉,我知道你不是葉竹,你不用害怕,以後不會了。”秦楨控製自己的情緒,努力冷淡的開口。
他不承認那就當這件事從未發生過,就將那幾年的相處就當做一場夢。
現在天亮了,夢醒了。
夜晚在怎麼美好,在怎麼讓人沉溺,可是現在天亮了。
相認了又能怎樣?
就這短短的五年?不對,沒有五年了,所以慢不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在那裡陪了他五年,他也要在這邊陪自己五年,很好了,誰也不欠誰。
薑亓說她會後悔,她不會後悔。
幼時飲下那剩餘的毒酒之後,她就不能後悔。
秦楨隔著衣衫扶著阿隱的胳膊,身體向後挪了一點,近來荒蕪的大腦此刻無比清醒,她們兩個沒有未來。
沒有未來就不要有開始。
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冷淡,阿隱好像更加不知所措了,他眼睛使勁的眨,下意識反手去拽住秦楨的衣衫,他那該死的預感又來了,好像這次見麵後,東家就不會再來了。
“除夕,東家能來嗎?”他好像也在控製著自己正常發聲,他後悔了,他要東家來。
秦楨視線模糊的厲害,但還是一眼看到了阿隱的神色,他那小心翼翼的神色讓秦楨鼻子發酸,“來,會來的,就是要晚些。”
阿隱點了點頭,又用那雙沒有焦點的眼睛去看秦楨,來就行。
東家是有夫郎的,除夕要和夫郎一起過。他很自私,他知道自己是見不得光的,可他也想見東家一麵。
他就最後自私一次。
以後東家半年來一次都行。
阿隱敏銳的發覺了秦楨的不悅,她很篤定自己就是葉竹,可是不能相認,葉竹是美好的,他是肮臟的,不能相認。
說他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盜鈴也罷,他就是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