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隱笑了笑,搪塞她,“近來胃口不好,吃的不多。”
他的嘴巴在笑,眼睛裡卻是止不住的悲傷,秦楨避開他的眼神,默默地將手裡一直拿著的陶罐放在桌上。
陶罐與桌麵碰撞,發出“哢塔”一聲,秦楨的聲音隨之響起,“這是朋友給的,你拿著放到衣櫃裡,是金桂。”
阿隱手指在桌麵滑動,試探的尋找陶罐的位置,秦楨放的離自己近了一點,他也不知道在避什麼嫌,手指也不敢伸過來。
秦楨沒了耐性,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口,拽著他將他的手放到了陶罐上麵。
阿隱被秦楨的動作弄得麵色發紅,他不記得自己是否說過要用桂花熏衣櫃的事情,但他想收下來。
他像隻小動物一樣,抱著陶罐,輕輕地放在鼻尖,很是滿足的嗅聞。
秦楨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的眼裡也沾染了喜悅,他怪好哄。
雖然不知道他為何不開心,但瞧著他這副神色,秦楨提起來的心也不自覺的回落回原位。
“阿隱。”秦楨輕輕喚他,等他抬起頭目露疑惑時又道,“搬家嗎?我還有一處房產,那裡有一棵六七丈高的桂花樹。”
“為何要搬家?”他不明白,秦楨也不知道如何解釋,組織了一會兒語言,還沒開始說,就看見阿隱點了點頭。
“好。”
秦楨忍不住輕輕挑眉,眼裡帶上了自己都沒發覺的笑意,“不怕我把你賣了去?”
可阿隱沒聽出來她語氣裡的促狹,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可還是彎起嘴角,努力裝作不在意的看向秦楨。
可握著陶罐的手卻用力到發白,他怕秦楨真的不要他。
若是不要他,他也沒法子,他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可是沒想到這麼早。
“東家說了五年,能不能......”
阿隱忽然記起秦楨之前說的話,這好像即將溺水的人握住了一根脆弱的稻草。
可他不敢朝著這棵稻草使勁,若是秦楨否認,這根稻草就會變成加劇他死亡的利器。
瞧著阿隱與自己猜想截然不同的反應,秦楨突然後悔了。
她發現自己在阿隱這裡毫無信譽可言,而且總是陰晴不定,每次背著他做的決定,麵對他時就會再度更改。
無論說服自己多少遍,可麵對他時,本來堅定的信心就瞬間土崩瓦解。
沒有未來,她也要開始!
隻要現在開始,再短的時間也不會覺得遺憾。
她不想抱憾而終,麵對阿隱,她就要當下!
“我可以抱抱你嗎,阿隱。”秦楨站起身,她聲音不自覺的發緊,儘管兩人之前不知道抱過多少次了,但總是自己趁機上手的。
秦楨想光明正大的抱他一下,不對,秦楨在心中否定,不止要抱他一下。
阿隱沉默了一會兒,將陶罐放在桌上,剛準備答應下來時,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就像夢一樣,秦楨身上的香味環繞著他,秦楨身上的溫度好像也隔著層層的衣衫燙到了他。
阿隱忽然一個激靈,他感覺自己的全身都在發抖,眼淚也不自覺的落下來,沾濕了他的口鼻。
秦楨以為他在抗拒,抿了抿唇,心情也有些沮喪,好像是自己的一廂情願,阿隱並不喜歡。
“抱歉,這般不顧你的想法。”
“無礙的無礙的。”阿隱察覺到她放鬆的擁抱,急忙伸手抱住了她的胳膊,讓她接著環抱自己,“是願意的心甘情願的。”
是願意被東家抱著的,阿隱還是覺得自己在做夢,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始料未及。
或許他是在等東家來時便睡著了,現在就是在夢裡遇到了東家。
東家還在說話,她說,“阿隱,就陪我這四年好不好,我很自私很貪心,可我就想要這四年。”
“東家是個好人。”阿隱不喜歡秦楨這樣貶低自己,急忙轉過頭反駁,東家是他遇到過最好的人,無論是對葉竹還是對阿隱,她都是頂頂好的人!
秦楨凝視著他,那一副認真的神色讓秦楨啞然,隻有他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雖然沒有動過手,但她手上依舊沾滿了一些人的鮮血,但秦楨不後悔,那些人死有餘辜。
“這輩子我遇到的最好的人就是東家。”阿隱再次強調,他能感覺出來,東家從未嫌棄過自己眼睛不方便。
“你也很好,你也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人。”秦楨沒有敷衍他,他確實讓秦楨看到了人的另一種展現。
“是夢嗎?東家。”阿隱被她說的不好意思,轉過頭去問她。
他眼裡還帶著點點淚光,睫毛都被浸透了,可那顆淚珠依舊欲墜不墜的垂在眼睫上,真是個哭包。
秦楨慢慢收緊了懷抱,在他耳邊低語,“是夢,是黃粱一夢。”
“是個好夢。”阿隱似懂非懂的點頭,輕輕問她,“那東家以後還會來我的夢嗎?”
真是個傻瓜。
秦楨剛要應承他,他那顆淚珠便掉了下來,砸到了秦楨的手背,還來不及反應,就有接連不斷的淚珠砸下來。
“有什麼好哭的,我又沒有拒絕你。”秦楨掙開他的手,從腰間拽出來帕子給他擦淚。
還沒把淚水擦乾淨,那手又被阿隱捉到了懷裡,他還是要秦楨抱著他。
“東家沒怎麼來過,上一次還是冬至那日。”阿隱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說話也沒了什麼顧及,將自己的委屈淺淺的展露出來。
“冬至?”秦楨倏地一愣,轉過頭去看他的臉,冬至那日兩人做了一樣的夢?
“是你躺在樹底下哭嗎?”秦楨避開了死亡的字眼,可事實如何兩人心知肚明。
阿隱點了點頭,“我不是故意的,可你總是不來。”
“不然我就被表妹賣了。”
“其實那天天氣很好,我喜歡下雨天。”
“撒謊。”秦楨將下巴放在他的頸窩,開口打破他的謊言,“明明一到下雨天就哭唧唧的喊疼。”
“那天又冷又潮濕,你怎麼會喜歡。”
阿隱不說話了,秦楨確定了他真的以為自己在做夢,側頭貼著他的脖頸輕嗅,果然聞到一絲清淡的酒味。
阿隱被她蹭的發癢,也側著頭逃離,秦楨按住他的頭,騙他,“現實不讓我抱,夢裡也不行嗎?”
他果然不動了,呆呆愣愣地讓秦楨聞,等秦楨離開後他才輕鬆反駁,“都讓你抱了,你抱過我兩次。”
秦楨是一點不記得,但意外他的記得,他怎麼記得這樣清楚?
“那你是葉竹還是阿隱?”
秦楨終於問出來了自己的困惑,阿隱對葉竹這個名字很是抵觸。
“在夢裡是葉竹,在現實是阿隱。”
“葉竹好還是阿隱好?”
“葉竹!”阿隱說的時候眼裡很是堅定,可秦楨看出來了他眼底的悲傷。
“阿隱也很好。”隻要是你就很好。
“那你喜歡阿隱還是葉竹?”
他眼底的期待這都遮不住,可眼睛又飛快的眨動,秦楨看他入了神,他沒得到回應,眼裡的期待變得躲閃,眼睫毛都彎成了悲傷的弧度。
秦楨終於開了口,她說,“在夢裡喜歡葉竹,在現實喜歡阿隱。”
其實對秦楨來說,葉竹阿隱都是一個人,她或許明白阿隱的執拗,但還是尊重他的選擇。
他不承認便不承認。
爆竹聲突兀的響起,把阿隱嚇得顫抖了一下,不是夢嗎?
“新年快樂,阿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