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該說沈家把他保護的太好了,還是沈家離京城權貴圈太遠了,沈枚竟然什麼也不知道。
“平康王夫姓甄,方兄甄家小姐青梅竹馬。”
提到甄家,周可慕捕捉到沈枚那一閃而過的厭惡,還行,不是純傻的。
“她們兩個會是如此簡單的青梅竹馬?”
沈枚臉上寫滿了不相信,他開口嘲諷道:“這個時候又想起來他是你的好朋友,準備遮掩一二了?”
“她倆差點一起逃婚。”
周可慕說完好像渾身失去了力氣,但胸口中又似乎有奇異的火焰在熊熊燃燒,燒的他精神振奮。
這位幫著兩人逃婚的仆從為何又出現了?
“逃婚???”
沈枚瞪大了眼睛,這對他的認知來說是不可理喻難以置信的。
方鶴眠他怎麼敢!這不是將表姐的臉麵在地上踩嗎?
“惡心!”真的惡心至極,尤其是他現在還擺出一副對表姐情深義重的模樣。
惡心!惡心至極!真是不知廉恥毫無眼光頭發長見識短的虛偽的小人!
那邊秦楨醒來時,已到了第二日。
寒噤也從府裡趕來這邊,小心翼翼的伺候主子用藥,臉上也帶著幾分哀怨的神色。
秦楨瞥見那副表情,忍不住一樂,“你怎麼和尋鹿學上了?”
寒噤嗔她一眼,頗有些奸佞宦官的味道,“薑太醫說您用的方子又換了,換來換去她也沒轍。”
薑亓還說了一些更細微的話,寒噤不好意思提,隻能含蓄的暗示,“那春申院的大門您也踏上兩遍啊。”
秦楨沒理她,安靜地用完藥,沉吟一會兒才道:“阿隱如何了?”
秦楨其實想問的是有沒有被嚇到,他膽子好像不大,自己在他麵前昏過去,他不得嚇得發抖。
“昨日晚上突然就風熱了。”寒噤也不太清晰內情,寒棲也說的囫圇,“已經請了大夫去看。”
“您就彆想著去看了,您也是個病號呢。”寒噤順手給秦楨掖掖被子,“等阿隱公子醒了您再去,不然這門一開一關的在進了涼氣。”
秦楨一想也是如此,沒在堅持,隻是好端端的怎麼忽然生了病?
“雖已到了春日,天氣還是冷的。”頓了頓,秦楨又道,“昨日不該拉著他吹那麼長時間風的。”
“阿隱公子自己樂意吹的,和您有什麼關係。”寒噤有些惱,她雖然已經接受了主子對他的偏愛,但還不能完全接受這種明目張膽的關心。
阿隱確實生了病。
尤其是昨日有人喊了他的真實姓名,他雖不知道是誰,但肯定自己在她麵前是沒有隱私的。
就像被迫在人麵前脫去遮蔽身體的衣衫,他本是不介意,臉皮什麼的,早在還淚閣被日複一日的磋磨乾淨了。
他隻是不能接受在東家麵前……那種無用的羞恥心要將他整個人吞噬的一乾二淨,所剩無幾的廉恥讓他恨不得把自己皮都扒下來,在用一把火燒掉。
他竭儘全力才把葉竹和阿隱分割成兩個人,那人隨意的五個字卻讓他再次掉入深淵。
好像阿隱和葉竹再也分不開了。
阿隱露出個苦澀的笑意,眼眶也湧出來一片潮濕的淚。
分不開了,以後東家再提起那個葉竹時,就會想起來這個肮臟的阿隱。
他一直在自欺欺人,東家不主動提他也就當不知道,以為當年總總就會逐漸在記憶中削薄,然後在填充新的記憶。但是不可能了,這世上不隻他一個人知道葉竹,也不止一人記得還淚閣當年有個瞎眼的小倌。
隻要他還活著,就會有人記得,這段往事就會一直跟隨著他。
阿隱的大腦一片空白,毫無知覺的就取下了頭上的簪子,等反應過來時簪子已經劃破了胸口。
“哈……”阿隱的鼻腔被血腥占據,他覺得自己好笑,接著幾乎是製止不住的發出一聲啼哭,“死了又怎樣?死了那些事不也還是跟著你一輩子!”
“進了棺材也不會消停……”
“阿隱你該知足的,你該知足的……”胸口的疼痛讓他直不起腰,隻能握住簪子蜷縮起來,“你舍不得死,你怎麼舍得死呢?”
“你就是一條賤命,你比誰都想活著……”
阿隱嘴裡一直重複著一些語句,連他都聽不清自己是否在說話。
腦子裡麵的記憶全是黑漆漆一片,所有人的身影都是模模糊糊,隻有那沒有身影的魂魄清晰至極,甚至染上了特殊的色彩。
阿隱已經瞎了很多年了,顏色和它們的名字壓根對不上號,但他知道那魂魄是有顏色的,那魂魄在他腦海裡甚至有了清晰的形狀和具體的溫度。
阿隱委屈的想哭,胸口的疼痛蔓延到了他的四肢,他渾身都在發抖。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皺巴巴灰撲撲的老鼠,擱在尋常人家早被打死了,但他現在還活著。
這隻乾癟醜陋的老鼠穿上了不屬於他的錦貴華服,還得寸進尺的奢望女主人給他一點點愛意……
愛意?
阿隱抖得更厲害了,涼意順著他的脊椎湧入大腦,他覺得自己真是賤的厲害。腦海裡出現了都知的身影,都知罵起人來很是難聽,有一句話倒是對上號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不,他連癩蛤蟆都不是,他是一隻乾癟醜陋毛都掉光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