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楨去寢園那一天,正是方鶴眠離開府的那一天。
那一天天氣很好,光線適宜的太陽,輕輕吹拂的微風,就連河水也都解了凍,嘩嘩的流淌著。
若是走在路上,還能看見田壟裡剛冒出來的麥苗。
而方鶴眠站在院子一腳,看著來來往往搬運行李的人,發怔。
甄織續的女兒和甄織續十分相似,她牽著方鶴眠垂落的手指,看著這一幕也十分不解,“我們不在這裡住了嗎?”
方鶴眠胸口發澀,他看了一眼這個身量不及他腰間的小不點又抬起頭,也擺不出什麼側君的架子來,隻是溫和道:“這裡太小了,我們去換一個大的房子住。”
甄憶眨巴眨巴眼,看了看周圍的建築,這裡已經很大了,比她之前住的屋子大。
“那我們還會回來嗎?”
方鶴眠摸了摸她的腦袋,反問她:“你想回來嗎?”
“不想。”甄憶老實回答。
她不喜歡這裡,她在這裡不能出去玩耍,除了方叔叔,每個人看她的目光都很奇怪。
她隻能窩在房間裡,看一些她看不懂的詩詞歌賦,她又不識字的。
方鶴眠聽完她的回答也隻是笑了笑,他沒再出聲,隻是目光頗為眷戀的看著這庭院裡的一草一木,真到了離開這一步,好像還真有點舍不得。
又不是回不來了,方鶴眠心裡笑自己多愁善感。當年百般不樂意,不也是住出了感情。
他不覺得自己會真的離開這裡,便也沒讓抱琴收拾乾淨,隻帶走了一些常用的物件。
“銀杏什麼時候回來?”甄憶又問起來這個問題,她有些想他了。
“銀杏叔回老家探親了,等夏天收完糧食就回來了。”方鶴眠扯謊騙她,小孩子忘性大,過段時間就會忘了。
“哦……”
甄憶也沒再說什麼,鬆開方鶴眠的手跑回了屋裡。
遠處,抱琴停下腳步,將這一幕收入眼底。他隔著眾多人深深的看了一眼方鶴眠,還要告訴平康王侯嗎?
明明是服個軟的事。
拿著首飾的手緊緊鬆鬆,抱琴搖了搖頭,邁開腳步,身形融入人群中。
命運如此,莫要強求。
甄憶回到屋裡,將銀杏留下的虎頭布偶抱在懷裡,又出了門,走到方鶴眠身邊,手指緊緊的攥著他的衣角。
“端的是一副情深義重模樣。”
嗤笑的聲音隱藏在喧鬨中,沒有人注意到陰影處的高挑男子。
“若是秦楨不有意隱瞞,待百年後倒是能記下這情深不壽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
“莫要氣憤,子珪。”裴玠輕聲勸慰他,“犯不著為秦楨生氣,她自己尚且不在乎。”
“誰會在乎她?”隻是有些不值罷了,裴子珪的臉色越發陰沉,他看著陽光下兩人的身影交疊,又發出一聲冷笑。
裴玠被他的反應弄得心口發沉,想起來那日他和秦楨見麵後,這幅身體通紅發腫的眼睛。
他莫不是真的喜歡上秦楨了吧?
為什麼?
秦楨究竟有那點值得人喜歡,連同她如此親密的方鶴眠都為了彆人將她棄之不顧。
為何子珪還將她放在心上?
“你們兩人是不是之前見過麵?”裴玠試探著開口問他,因為心不在焉,裴子珪倒也沒發現裴玠這漏洞百出的問題。
他懶懶散散的回答,“不就是你知道的那些。”
“可是……你不是喜歡沈副將嗎?”裴玠腦中對他感情的記憶還留在很久之前,他一直以為裴子珪對秦楨是那種對小輩的疼愛。
“秦楨都不信,為什麼你會信。”裴子珪露出一個見鬼的表情,裴玠難道腦子真不好使了?
裴子珪的回答讓裴玠確信,兩人有了他不知道的接觸。也不知道為何,裴玠心裡有些不是個滋味。
“那……”
“我喜歡秦楨,不明顯嗎?”你看不出來嗎?除了秦楨,他還對那個女子上心過。
裴子珪還是頭一次直白的表達出來對秦楨的喜歡,他現在壓根兒沒心情和裴玠閒聊,他還要看情敵笑話呢。
“你為什麼喜歡她?”
“喜歡就喜歡了,那有那麼多為什麼?”裴子珪眼睛還落在方鶴眠身上,抱琴猶豫再三還是去找方鶴眠了。抱琴能說什麼話,裴子珪用腳趾頭都能猜到。
果不其然,方鶴眠生氣了,氣的臉通紅。
他不高興,裴子珪就高興,他現在甚至想向前去拍拍方鶴眠肩膀,告訴他天涯何處無芳草。
“方鶴眠離開了,你很開心嗎?”裴玠努力感受著裴子珪的情緒,搞不明白他情緒為何如此高漲。
廢話,能不開心嗎。裴子珪想類比一下,但是又不知道怎麼和裴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