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楨手上從匣子裡取出一疊厚厚紙張,上麵還隱約有官府的紋樣。
“這是什麼?”
“濟州的地契。”秦楨半蹲下身,伸手扯過他的袖口,待周可慕的手被袖子帶過來,秦楨便將地契放到他手心裡。
“殿下為何要給我地契。”周可慕腦海裡瞬間浮上許多猜測,他猛的直起身子,“您要趕我出府?”
“可是阿羨做錯了什麼?”他目露懇切,也顧不得什麼,眼眶裡盈滿的淚水順著飽滿的臥蠶滑下,他手指抓緊了帕子,用那種我見猶憐的眼神凝視著秦楨。
他雖然有一雙貓兒眼,但下垂的睫毛柔和了眼角的弧度,用上目線看人時有種彆樣的柔媚。
秦楨顯然欣賞不了這種美,很是認真的和他解釋,“我答應了等蘆,待同裴玠和離後便放你離開。”
“但現在情況有變,我也不知事情什麼時候結束,便想著先讓你離開。”秦楨頓了頓,“現在盛都裡留言紛紛,也沒有幾雙眼睛盯著皇女府,你趁機離開我也能幫忙遮掩一二,隻是你不能待在盛都。”
待在盛都很麻煩。
“這裡麵有鋪子有莊子,若你放心不過,可以重新雇些人打理。”
或許我可以留下來和您一起。
話語在周可慕心中滾了千萬次也沒說出來,他努力睜著眼睛,讓眼淚存在眼眶。
可他在乎流言蜚語,也確實拒絕不了秦楨給予的安身立命之所。
如果秦楨要爭奪位置失敗,這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他承受不了,就算奪位成功,他也沒有足夠強大的母家站在她身旁。
“殿下……”
攥著地契的手垂在身側,周可慕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他站在院門往裡處看。
時辰不早了,院子裡隻有幾盞明滅的燈火,將幾株搖曳的花朵投影在牆壁上,這曾是他在周家偏房裡朝思暮想的生活。
自從母父去世,還以為最好的結局便是能在濟州嫁給一個舉人,何時想過會在這盛都有立足之地。
這裡多好啊,有自己的院落不用勾心鬥角,多可笑,裴玠方鶴眠棄如敝履不屑一顧的地方卻是他的求之不得。
而現在又有了更好的去處,他終於不用惶惶度終日……
周可慕捂住臉,泣不成聲。
他感覺自己的臉色臊紅,因為自己那不入流的路數。
他總是下意識的朝著秦楨使出那種自以為是的手段,以為隻有為她生個孩子才能得到庇護,以為將彆人趕走才能得到寵愛。
可他不會彆的了啊。
若不裝的楚楚可憐些,府裡的仆侍主子便能將他吃的骨頭也不剩。都說他得老祖宗疼愛,那疼愛也不過是鏡花水月,為了家族利益也是能直接將他送走不顧。
隻有裝的人畜無害才能讓人放鬆警惕,隻有阿諛奉承才能得到青睞,隻有費儘心機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隻是秦楨是唯一一個,不會把他的付出看做理所應當的人。
他什麼都沒做就自動的被她護在羽下。
破天荒的,他沒對著仆侍笑臉相迎,沉默著被伺候著洗漱完歇下。他睜著眼睛望著頂部的承塵,身體疲憊,腦子卻異常活躍。
侍棋與芳規芳躅都不是屬於他的仆人,侍棋是周家贈與,芳規芳躅也是被周等蘆指派。
所有人的身形都在他的腦海中一遍遍濾過,他被動的思考著她們之間各式各樣的關係,大到幾位皇女君侍,小到隻模糊見過一麵的仆侍,所有人都被他設成代號在腦海中拆分。
自小他便被動習得這種技能,不但通過細微的神態表情就能記住一個人,稍加思索也能大致的猜出人物之間那種微妙的聯係。
突然,他的腦海竄出一個紅色的身影,讓他得以從思緒裡短暫抽身。
不對勁,除了衛蘅,所有人都有了一個“好歸宿”。
為何就獨獨留下了衛蘅?
為何偏偏就是衛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