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子到膝蓋下麵三指的位置,腿上被濺了很多臟水,裙子也沒躲過這場在災難。
擦不掉。
林惟溪抿緊了唇,偏偏是今天。
紅燈還有五秒,那輛車已經沒了影。
“混蛋。”
來不及回去換了,林惟溪邊走邊拿出手機給時雨雙發消息:【我們這裡最近來什麼有錢人了?】
時雨雙:【沒聽說誒。】
林惟溪隻能先走。
熟悉的巷子和熟悉的樓道。
其實宋千嵐這棟房子在嘉寧算是不錯的位置,是婚房,三室一廳,當初花了不少錢。離婚的時候林父卷走了所有錢跟小三走了,剩了個空殼在這。
後來宋千嵐和林惟溪都不住在這裡了,房子更空,就算她一個月也來不了這裡幾次,但林惟溪一直覺得這是她和宋千嵐的家。
總歸是不一樣的。
林惟溪在樓下就看到兩個紙箱裡麵裝著她熟悉的東西。最上麵的是她擺在臥室裡和宋千嵐的合照。
旁邊是一個行李箱。
林惟溪站在原地,怔了會兒看著,再抬頭時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宋千嵐穿著一條青綠色的連衣裙,腰間掛著一條珍珠鏈子腰帶,她頭發又燙了,溫婉地蜷在肩膀上,手腕帶著一個很漂亮的飄花玉鐲,提著兩個包耳邊還講著電話。
“不會耽誤飛機的,等我到了北京你再寄給我吧,現在店裡忙就先放放。”
“我還得等我小惟過來看看,合同沒問題,說是就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住,不知道怎麼來這兒了,反正簽了一年,我才不管他在嘉南呆多久。”
“反正錢你和小惟拿著,不用管我。”
宋千嵐笑了幾聲,忽然瞥見站在旁邊的林惟溪,她眉心微動:“小惟,你來啦。”
馬上,她跟電話那頭說:“好了小惟來了不跟你說了,嗯,再見。”
“媽。”
林惟溪盯著宋千嵐半響才找回自己聲音,有點委屈地問:“你晚上就要走了嗎。”
宋千嵐把包放在行李箱上,笑著過來抱了下林惟溪:“見媽媽就這個表情啊,又不是不回來了。”
“這麼大了不會還哭鼻子吧。”宋千嵐好笑地給林惟溪擦了擦臉。
林惟溪吸著鼻子聲音悶悶的:“你之前都沒告訴我,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太忙了,其實也是突然決定的。”宋千嵐也不知道怎麼跟林惟溪講,知道林惟溪肯定舍不得,“上去看看嗎,租房的人還沒來,要是舍不得就再去看看。”
林惟溪又問:“你不上去了嗎?”
宋千嵐歎口氣:“媽媽時間有點緊就不去了,本來也就是想跟你再說幾句話,現在看到你就行了。你聽小姨的話,房租也給小姨了,要是有什麼缺錢的地方就跟媽媽講。”
她替林惟溪整理好衣服,忽然發現她衣服臟臟的:“怎麼了,來的時候摔倒了?”
“沒,被車濺到身上了。”
宋千嵐是個很講究乾淨的人,不由皺眉,她想說林惟溪兩句怎麼這麼不小心,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算了。”
“這些東西一會兒有人幫你搬到小姨家,好好讀書知道嗎。還有凡事都要仔細一點,已經不小了,這樣出去讓人家看見了像什麼樣子,招人笑話。”
林惟溪聽出宋千嵐語氣裡的失望,扣著手點點頭:“知道了。”
林惟溪沒想到最後一麵如此倉促。
宋千嵐走了,天慢慢黑下來。
租客沒來,林惟溪最後一次用鑰匙開門。
房子比之前更空了,除了搬不走的家具基本不剩,除了冰箱上已經落灰的一個小狗擺件。
林惟溪盯著小狗擺件憋了下嘴,怪可憐的。
手指抹去浮灰,林惟溪坐在沙發上和黃色的小擺件對視。
沒開燈,客廳地板角落的光束越來越小,空氣中飄著久違打掃的細小塵埃。
林惟溪低頭發了一會兒呆。樓房隔音效果一般,外麵的腳步一聲聲沉下去,提醒著時間不早。
她並不知道這個房子租給了誰,也不清楚那戶人什麼時候來,窗戶都開著,樓下花壇被雨水澆灌彌漫出土腥味飄進鼻子,踩爛的草葉流出汁水,林惟溪拿著小狗擺件起身。
樓道的聲控燈隨著腳步亮起,黃色光暈使昏暗逼仄的空間暖上幾分,映照著拐角窗玻璃的劃痕。
林惟溪忽然注意到停在樓下的那輛眼熟黑車。
西裝革履的男人,神色倦漠的少年。
有根弦在腦海中倏然震動。
“想好了?”
“這地方你能住嗎。”
成年男人的氣息很穩重,像是隨口一問。
聲音隨著氣流鑽進她耳朵。
牆壁上的白灰,樓頂盤踞的蜘蛛網,窗台的紙屑垃圾。
林惟溪腳步停頓,樓梯縫隙中閃過一道黑色利落的身影,他手插在褲袋裡,聽著沒所謂,懶懶地回:“彆管了,反正能活。”
他扣著指骨痞裡痞氣地敲響銀色金屬扶手,刺耳的一聲在樓道回響。
他嗤笑了聲:“挺新鮮的。”
他不喜歡這個地方,林惟溪得出結論。
一上一下,她左他右。
過道狹窄,他們擦肩而過。
林惟溪避無可避,他目不斜視,高挺的鼻梁和冷峻的下顎線,黑瞳冷冷的散漫,似乎已經不記得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
如果林惟溪沒有聽見後麵那句不鹹不淡的取逗。
“倒是人就沒那麼有意思了。”
他掩著唇壓了聲咳嗽,低低地笑。
“......”
她在下一層樓梯偏頭。
他停在了她出來的那道門前。
......
“站著乾嘛呢,小惟,小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