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他眼眶周圍隱隱出現黑眼圈,襯得冰藍色的眸子憔悴了些。
側著臉,他脫下眼鏡擦了擦鏡片又戴回去,依舊沒有表情。
故意勾起對方的下巴…親吻,甚至還在他耳邊低語,對於所造成的效果感到微微得意。
聽到再度被罰跑圈的消息,見他責怪地瞪了自己一眼…
你果然還是適合神采奕奕的模樣呀,周助。
我說我喜歡你,但是世人並不允許。
我說不會鬆手,但是眾人並不相信。
你呢?你相信嗎?
牽著他的手,交換彼此手心的溫度。外頭夕陽斜照,斜照出兩人的影子交迭在一起。
一手拉著對方走過馬路,到了一半不二突然使勁兒甩開他們牽著的手。
頓時失溫的手心,讓他感到有一絲恐懼浮上心頭…
『我不要去,他們不會同意的。』不二輕輕說著,『倘若去了,那我先前的堅持又算什麼?』
他看著那張蒼白的小臉,低垂地好像隨時會有眼淚滴下。
那時綠燈剛轉為紅燈,他們仍站在路中央沒有移動。
發顫的聲音,發抖的身體…不二緊閉著雙眼,他伸出手欲碰觸對方瘦小的肩膀,卻被相同的力道給甩開。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他脫下眼鏡。我也同樣、不會鬆手。
每人眼裡愛情的模樣都大不相同,在我眼裡,你就同等我愛情最原始的模樣。
你說,我不喜歡你。隻是在目光流轉徘徊的點滴已經背叛你的話。
什麼樣的感情才叫做刻骨?
光是靜靜看著你,就足以忘記周圍時間的流逝。
光是輕輕牽著你,就足以遺忘好久不見的相思。
無論是在什麼顏色的天空下,無論風是怎樣侵襲著你我,你隻要一直保持笑容就行。
可這樣的幸福,卻使人在夏天中發寒…
因為現實正殘酷的橫展在眼前,不容許任何人撇開眼。
一長串高聲鳴叫的喇叭打亂了那沉靜的空間。
當他見著卡車向這方向疾駛而來,在腦子尚未做出任何反應的當兒,隻感到身體一陣推壓…
眼鏡飛了出去,而一切也宛如被換上霧麵鏡頭般的模糊不清。
等他回過神,忽然感到似乎有什麼東西從自己手中遺失,從腦子湧現的焦慮感撞擊著他的心臟。
忐忑不安。
強瞇著眼四處張望,卻見到有個人仰躺在與自己相距甚遠的另一邊。
視線模糊地,手腳像灌了鉛一樣重得讓他差點寸步難行。拖著步伐往那人的方向走去,直到貼近的足以看輕對方的長相他才軟倒坐下。
不二的眼睛虛弱地眨呀眨,像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顧不得撞擊後是否能輕易移動傷者,他馬上將他抱在自己懷中。
『周助…我…』
不二眼神的焦點終於聚在他的臉上,隻是輕輕皺起的眉讓他明白對方根本聽不到自己在說什麼。
但此時此刻,在不二的臉上出現了夢幻一般的表情──
他微笑,笑得像初見麵時那樣的漂亮無瑕。
『國、光…果然…我沒有辦、法…不愛著…你吶…』
然後闔上眼。帶著笑。
事後有人問他,那當時的你哭了嗎?
…哭泣?那是什麼?
曾有誰說過,最深切的悲傷是沒有眼淚襯托,因為那種悲傷是任何淚水都無法淹埋洗淨。
他沒有哭,隻是靜靜地盯著不二蒼白的臉想:也好,至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手塚摸了摸鼻梁這才忽然想起自己的眼鏡不知道被打飛到哪兒去,或許已經被車子或人群給壓爛了也說不一定。
不二在被送到醫院前就已經沒氣,辦理相關手續因為需要監護人出麵,所以他打了電話連絡不二的家人。這些…可以這樣有條不紊的處理,彷佛所有的情感都在車禍之後抽離出他的神經係統。
什麼都感受不到。
隻是握著他已冰涼的手,等待著。
當不二由美子率先衝進這塊拉著布簾的區域然後抓住不二的手掉著淚,而他走出了急診室的門口。
…就這樣吧,隻能這樣了。
後來在學校被網球部的隊員通知參加『不二周助』的葬禮,那時越前看他的眼神銳利的像跟刺針。
在進去公祭的前一刻,他被一個聲音叫住。
「手塚君,請等一等。」
他回過頭,看到了周助的大姐不二由美子。
「這個給你。」她遞給自己一個體積不大的硬殼盒子。
或許他疑惑的眼神太過露骨,由美子馬上又解釋:「盒子底下寫著你的名字。」
一聽,他將盒子翻了個麵,果然瞧見底下用端麗的字體寫著『手塚國光』四個漢字。
「這是整理周助遺物的時候看到的,我想他應該希望將這個交給你。請放心,我們還沒打開過。」
「謝謝你。」他表情僵硬的道了謝 。
意外地,由美子扯起淡笑,神情竟與不二相仿。
「…我想,周助走之前應該很幸福。」
「他知道他做了什麼,他也抉擇地舍棄了什麼。」
「他很幸福,所以…」
「請你不要自責。」
手緩緩打開那硬殼盒子,裡麵裝著什麼?
是一小撮用紅線紮起的蜜色頭發。
你現在幸福嗎?我問。
在知道自己的命運之後他微笑,笑得像初見麵時那樣的漂亮無瑕。
既然如此我就隻能鬆手,無法再緊握不放。
這樣子的我們,或許也可以稱作是幸福吧周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