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自己哪裡可愛，但是對著一個有如此美麗笑容的女子，我很自然地也展開了一抹微笑。

紅牡丹又繼續對我說道：“開心不開心，都是一日。這樓裡的姑娘，各有各的心酸。可客人們要看的，是你的歡笑，不是你的心酸。你心酸你悲慘，與他們何乾？他們是來尋歡作樂的。雖然有的姑娘，已經學會了咽淚裝歡，但真正的開心，和這種裝出來的還是有差彆的。這就是我和她們的差彆。你跟著我，以後要常笑，知道嗎？”

“知道了。”我點點腦袋。

紅牡丹用手提升我兩邊的嘴角，對我說道：“再來一次。”

這次我微笑著說道，“知道了。”

“這就乖了！”

紅牡丹轉過身，又從櫥裡拿出一件衣服，在她身上比了比。她一邊比，一邊看著鏡子，背對著我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適合的衣服。彆人穿著好看的，你未必穿著好看。每個人有每個人天生的長相，內在的氣韻，還有不同的膚色。像我就適合豔麗的妝容，鮮豔的衣服。而小嫣紅就適合家常女子的打扮，白芍藥則適合素淡的打扮，可惜她們自己都不明白。”

這話聽著像是奚落彆人，但是紅牡丹語調明快，並不夾雜一絲嘲諷的意味。

而這話的含義，當時我是完全聽不懂的，還是等好幾年後，我才真正懂得紅牡丹說這些話的含義。

紅牡丹裝扮好了後，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接著才轉過臉來問我道：“我好看嗎？”

“姑娘，你的妝容真是太美了！”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由衷的，尤其是發現紅牡丹上完妝後，好看極了，讓人不由想要多看兩眼，與她之前慵懶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時，我是驚異無比的。

“怪不得吳師傅誇你悟性高，果然是個聰明孩子！你若是對客人也有這般機警，以後做頭牌也指日可待！可是，即便做了頭牌，也還是這樓裡的姑娘，一樣不得自由……幽藍從不與我們來往，她是大戶人家出身，一向瞧不上我們。可是我冷眼瞧著，她臉上的愁容從未減退。所以我才說，做了頭牌，也未必就能事事如意。不過，在這世上做人，有幾人真能天天都順心如意的呢！這樣想來，所有人都差不多，你說是不，茉莉？”紅牡丹方才說話的語氣，一如之前溫婉動聽，但說到幽藍的處境的時候，她的語氣裡沒有羨慕和嫉妒，仿佛有的是同情和憐惜。我對紅牡丹的態度有些迷惑不解，她似乎並不樂意做頭牌姑娘，那她為何又要去搶白芍藥的客人呢？

許是我發呆走神太久了，紅牡丹又用雙手捏了捏我的臉，問我道：“又想什麼呢，小丫頭？”

“沒什麼……”我搖搖頭。

紅牡丹也未追問，隻是笑而不語，姿態優雅地開始用飯。

吃完之後，紅牡丹對我囑咐道：“以後你多拿些上來，我和你一起吃，免得你來回奔波了。今晚你先去吃飯吧，吃完就來我房裡找我，我還有事要交代你。”

我點點頭，雖然有點可惜這樣的時光不能在廚房和任大娘一起度過，但我想這是紅牡丹的意思，我應該照辦。

“你要記住，從今晚開始，你免去所有雜役，隻要聽我的話，按我的意思做事，知道嗎？”

這話，昨晚賽嫦娥已經說過。我雖然不明白紅牡丹為何特意這樣吩咐，但還是乖順地點頭，並將她的話牢牢記在心上。

平日裡，我都會在這個時辰去廚房吃飯，同任大娘與任大叔聊上幾句。今日我去廚房後，將紅牡丹囑咐我用飯的話，都和任大娘說了。

任大娘看著我，對我囑咐道：“賽嫦娥和紅牡丹都不是簡單的人，都有她們自己的心思，你乖順一點，想必她們都不會為難你個小丫頭的。紅牡丹既然要你以後同她一起用晚飯，你聽她的就是，大娘以後會為你提前準備好的。”

“謝謝大娘。”我衷心說道。

任大娘摸摸我的腦袋，不無擔心道：“你以後要更加謹慎小心一些，免得被責罰……”

我點頭，看著任大娘關切的眼神，我的心頭是溫暖的。

當晚，並未有什麼特彆之處。我隻是按照紅牡丹的吩咐，來到白芍藥房外不遠處，一個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裡守著。這個地方。是紅牡丹指定我守的。她說，這裡能看見房裡人的情形，但裡麵人卻看不到這裡，是個蹲守的好地點。她要我牢牢盯住白芍藥的動向，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報給她知曉。我依舊沒有異議地乖順點頭。

可我心裡卻覺得奇怪，聽說白芍藥的傷還未好，這幾日都一直養著，並未出過房門，我不明白紅牡丹為何這樣吩咐我。但我隨即又想到，既然這是紅牡丹的命令，我還是聽話的好。

就這樣，我一直守到平日裡我該回房睡覺的時分，並沒有發現任何情況。我打了個哈欠，腿站得也有些酸，但依舊不敢動，我心裡很躊躇，不知能不能回房去睡覺？紅牡丹並未吩咐我要守多久。我一時茫然，不知該怎麼辦。隨即，我想了想，我決心還是回房去睡覺。因為，要是守一夜，明日我就不能及時起床上課了。可賽嫦娥說過，不許我睡懶覺，更不許我偷懶。所以，為了明天能好好學藝，更為了聽賽嫦娥的話，我應該回房睡覺。

我很累，倒下就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一夜無夢。

第二日起床後，我仍舊先去廚房吃早飯，然後去找吳師傅學藝。接著，我去廚房用午飯，然後帶著琴去紅牡丹的房間。

我輕輕敲了敲門，紅牡丹並未應聲。我猶豫著是在門外等等，還是悄無聲息地抱著琴，去她房裡等她。

就在我還沒猶豫出結果時，紅牡丹對我說道：“進來吧。”這口氣，與昨天的慵懶不同，而是有一絲我說不出來的異樣。

待我進門，我發現紅牡丹已經起身，正坐在梳妝台前。

而她見我進門後，隨即用帕子將臉遮上，她對我言道：“關上門，我有話同你說。”

她說這話的語氣是嚴肅的，不同之前一向的溫和酥軟。

我隨即按她話將門關上，然後老老實實地站到她跟前，聽她問話。

紅牡丹轉過身來，她依舊用帕子遮著臉，但雙眼牢牢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看得我渾身都不自在後，她才開口問我道：“你昨晚可是在白芍藥門口守了一夜？”

我搖頭，誠實答道：“守了前半夜，什麼情況也沒發生，後來我想到賽嫦娥吩咐我後半夜要去睡覺，所以就回房睡了。”

“也就是說，你什麼也沒看到？”

我點頭。

紅牡丹隨即拿下帕子，我嚇得差點叫出聲來。我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因為眼前的情形實在太驚人了！紅牡丹的臉上都是一顆顆紅色疙瘩，樣子十分駭人！

紅牡丹對我說道：“我千防萬防，還是讓人得手了。”她的口氣，充滿著失落和無奈。

我這才醒悟，為何紅牡丹要我在她昨日她睡覺的時候寸步不離地守著她，又為何要我昨夜盯在白芍藥的房門口關注白芍藥的動向，紅牡丹一定是已經預感到會有這樣的禍事發生，所以才這樣謹慎的。同時，我責備自己是這樣的愚笨，竟然因為貪睡而讓壞人得手了。隨即，我的淚，不禁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

紅牡丹歎息了一聲，對我說道：“傻丫頭，你心思單純，不懂這些。你莫要哭了，我沒有怪你。你現在去告訴賽嫦娥，就說我這兒有急事，要她來一次。記住：她問什麼，你都說不知道。”

我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趕忙應道：“是，我都記下了，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