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春菊(1 / 2)

桑青傳 畫中留白 6087 字 9個月前

賽嫦娥見到紅牡丹的臉後,起初反應和我一樣,也是震驚和怔楞。

但接著,就不同了。賽嫦娥語氣憤恨道:“敢在我眼皮底下玩這種下三濫的把戲,真是活膩味了!你好好休息幾日,千萬要把臉養好!姑娘家的臉皮是最要緊的!要沒有這樣俏臉,如何能捉住客人的心!其他事情你不必操心,都交給我,媽媽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賽嫦娥隨即讓我叫吳師傅來。

我一時不明白吳師傅與此事有什麼關聯,但還是按照賽嫦娥的話去做。

等吳師傅坐下給紅牡丹診脈的時候,我才後知後覺道:原來吳師傅不僅僅懂琴曲之道,還懂醫術!

我心裡默默感歎:吳先生這樣博學之人,為何會跛了一條腿,又為何臉會被傷成這樣?

我突然想到,紅牡丹和任大娘都告訴過我,怡紅樓裡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酸故事。我猜,吳師傅一定也有一段難言的過往。

我正胡思亂想時,隻聽賽嫦娥又吩咐吳師傅道:“一定是有人下藥了。你遍查紅牡丹房間的每個角落,看看有何異樣!”

吳師傅仔細檢查了紅牡丹房間內的所有物品後,問紅牡丹道:“姑娘可是對花生過敏?”

紅牡丹坦率承認道:“不錯。不過此事,除了我自己,隻有一個人知道,連媽媽也不曉得,吳師傅又是如何得知的?”說著,特意瞟了賽嫦娥一眼。

賽嫦娥立即領悟到什麼似的,眼睛軲轆轉了一圈,接著也盯著吳師傅看,很認真地聽著吳師傅對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吳師傅好似並未覺察什麼,還是用一貫平和的語氣說道:“你的枕巾上有花生粉的痕跡,老夫便以此推斷。問姑娘,就是為了驗證這推斷是否對。”

賽嫦娥對紅牡丹點點頭:“你放心,媽媽已經知道是誰害了你!”

紅牡丹又問吳師傅道:“依你老人家看,我臉上這傷要多久才能好?”

吳師傅道:“這段時間,姑娘要靜養,儘量不要吹風,也不要吃油膩辛辣和紅燒之物,傷口不能抓破,按時用藥,內服外敷,半月應該能好。”

紅牡丹一直靜養著,按照吳師傅的醫囑用藥飲食。可她臉上的紅疙瘩,並不見退去。

讓我不解的是,紅牡丹的心情一直都很好,她似乎並不在意臉上的傷沒有好轉。

而我每日中午在廚房用完飯,就抱著琴去看她。

紅牡丹總是用慵懶地語調應答。看我進門後,她再翻身睡去。

紅牡丹一向貪睡得很,每日總要睡到吃晚飯的時辰才起身。而我就在她睡覺的時候,隨性地練琴。她也從未嫌我吵。她總是睡得很香甜,似乎一點都不介意我的琴聲。

所以,每日陪她的時間,總是很快就過去了。

紅牡丹每日睡醒後,並不著急起床梳洗,她隻是慵懶地倚在床頭,如常與我說笑,聽我彈琴,有時還要我唱曲給她聽。

我見紅牡丹的心情總是很好的樣子,似乎並未有一絲擔心後怕,也從不和我談論此事,心裡甚為佩服。我想,要是我碰到這樣的事情,一定會害怕擔憂,害怕臉上的傷能否恢複如常,憂慮害自己的人是否以後還會找機會再下手。

就這樣平靜的過了五日後,發生了一件讓怡紅樓所有姑娘都難忘的事情。

那日,我練完琴,賽嫦娥讓小嫣紅叫我去大廳。

等我到大廳的時候,我發現除了紅牡丹和幽藍,樓裡所有姑娘都在。一共二十多人全擠在這裡。姑娘們各式各樣的表情都有,有的眼神漠然、神情麻木,仿佛神魂不在此地;有的帶著看熱鬨的神情,低聲交談著;有的則是神情凝重,眉目間隱隱有著不忍;有的哈欠連連,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而大廳的柱子上,綁著一個我並不熟悉的人,嘴角留著血,身上的衣服已經破損不堪。

而手裡拿著鞭子的人,並不是賽嫦娥,而是一個壯漢。我之前在怡紅樓廚房門口經常見到他,他和另外三個人都是按時去拿飯的。四人都是健壯的體魄,一身全黑的打扮,少言寡語的性子,就住在賽嫦娥隔壁的廂房裡。平日裡不太出門,隻有賽嫦娥招呼他們的時候,他們才會出現。上次我去攙扶白芍藥的時候,也見到了他們。

春菊被賽嫦娥指使道:“黑頭,你給我用力抽!這樣作死的小蹄子,就是抽死都不為過!紅牡丹,是我怡紅樓的紅姑娘,她這一休息,我要損失多少銀子!你這賤皮子,是喪了多少良心,才做出這等事情!虧得你和紅牡丹還有一起長大的情分,沒想到你竟然是個無情無義的下作東西!”

小嫣紅悄聲對我道:“我聽說,這春菊是同紅牡丹一起在尼姑庵長大的,一直都情同姐妹呢,沒想到她竟然會對紅牡丹下藥,真是人心難測!原以為她不聲不響老實巴交的,沒想到竟然是壞到骨子裡了,居然想出這種法子來毀紅牡丹!看來,今天媽媽是輕饒不了她了!這沾過鹽水的鞭子,抽人可疼了!我看她這傷,不養個三個月,是好不了的!”

小嫣紅的語氣裡有一種幸災樂禍,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不過更讓我震驚的是,我原以為害紅牡丹的人是白芍藥,沒想到竟然是我一直沒有留意到的這位姑娘——春菊。

雖然春菊做的事情十分不好,但我聽到她聲聲慘叫,又想到這是一條用鹽水沾過的鞭子,我撇過臉不忍繼續看下去了。

“她昏過去了!”黑頭對賽嫦娥語氣平淡地回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