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話,我無從反駁。我從沒有想過要豁出一切去和他在一起,我隻是覺得我應該和他在一起,應該要對他好。我被他待我的心意感動,卻不曾想過我們會長長久久地在一起。我隻是想要把握住能夠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儘可能地待他好。沒想到,這樣的時刻竟是這樣的短。短得讓我猝不及防,我果然是個不被老天眷顧的人。
我以為他已經轉身離去,不想當我被淚水模糊了雙眼的時候,那個人重新將我抱入了懷中,“乖,彆哭了,是我太心急了。我明明知道你心裡有我,隻是你的喜歡還不夠多不夠深罷了。我說過來日方長的。青兒,彆哭了,我們來日方長。”
我抹著眼淚,低聲說道:“如果我也有轉身而去的權利,我才不要留在這裡受你欺負……”
身旁的人戲謔道:“我們兩個到底是誰欺負誰?”
我小聲辯駁道:“反正我沒有把你弄哭……”
他將我牢牢地抱入懷裡,煞有其事地歎息道:“從前最煩看女人哭,恨不得躲得遠遠的,如今卻心疼不舍,一步都走不開……”
我故意曲解他話裡的意思道:“弄哭這麼多女子的男人,肯定是個大壞蛋,如今特意來看我哭,定然用心不良。”
“這話裡聽著有酸味,可笑朕如今聽你說什麼話都是甘願的。”
我擦乾眼淚,嘟著嘴,不再和他說話了。
“確實是我想得不周到,今天本是挺好的一天,我想了許久盼了許久的便是青兒今日的如此相待,實不該惹你哭這一場的!”
我聽他如此說,不由也軟了口氣道:“我也不該說讓你難受的話的,是我今天說話太放肆了……”
他搖頭道:“不!我喜歡青兒對我實話實說、毫不藏掖的樣子!那些話是不好聽,但我早就說過,我情願被青兒拒絕,也不要青兒敷衍我討好我!”
我用手緊緊環住他,這是我現下最想對他說的話。
纏綿一夜後,還是我先醒來。我習慣了規律的早起。我像往日一樣如常起床,梳妝打扮。想起他昨晚睡前在我耳邊低喃:“青兒,我盼著和你要個孩子,但我不會勉強你。”我心裡並不是沒有一絲波動,但我還是拿起早就讓小宛準備好的避孕湯藥一飲而儘。嘴裡的苦味讓人難受,但我沒資格抱怨,因為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如果他不是陛下,我想我會願意和他有個孩子的,可惜……這個如果永無可能更改。
陛下起來後,我像昨日一樣,為他束發,為他穿衣,為他洗漱,為他奉茶。
一切停當後,他將我抱入懷裡,笑道:“我們還和昨日一樣。”
“嗯。”我輕輕應道。
用完早膳,我和陛下仍舊一個抄詩詞,一個畫設計圖,各得其樂。
可安寧的時間總是太匆匆。胡三掀簾進來的時候,明顯比往日多了幾分焦急地稟報道:“陛下,昨晚康王爺薨了。”
陛下不可置信地問道:“怎麼可能?三哥的身體一向硬朗,三個月前他離京來見朕的時候,還和朕約好等他辦完事回來後要和朕一起去圍獵的……”
“陛下,你彆著急!奴才剛聽報信的人說,康王爺是被人刺殺的!”
“是誰做的?”
“報信的人還在外麵等著,陛下您親自問問他吧。”
陛下隨即起身,挑簾而出,胡三也是大步緊隨在他的身後。
陛下走後,我才想起我在浣衣局聽宮人們閒聊起說過,先皇有三位公主和五位皇子活到成年,其他子女都不幸早夭。陛下雖行七,並不居長,也非嫡出,但他深受先皇寵愛。陛下的四位兄長:二爺和四爺曾是陛下的政敵,陛下登基不久就主審了“侵地案”,隨後一乾人等都被問罪,許多官員涉及其中,統統被革職查問,而二爺和四爺因罪被賜死;五爺敏王爺是個富貴閒人,除了愛聽戲唱曲,其他一概不願理會;三爺康王爺則是個勇武之人,自幼與陛下交好,一直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如今,這樣的消息傳來,就意味著陛下驟失臂膀,想必他心中必定痛極。
我放下筆,一心思量著要怎樣才能安慰陛下的傷心。
不想,陛下之後一直沒有都回來。到了晚上掌燈時分,胡三才讓小太監顧榮特意來告訴我一聲:“姑娘,師傅讓我告訴你,今晚早些安置吧,陛下留宿在良嬪娘娘宮中了。”
“多謝你告知我,替我謝謝你師傅。”我平靜地送走了顧榮後,心裡的失落才隱隱地冒了出來。
我立刻默默地對自己說:他是陛下,不可能是你一人的餘君。他說正月十五開朝前日日要和你在一起,是認真的。可康王爺薨了,這太突然了,陛下必然要做許多的應對,顧不上你也是很正常的。
當晚,我還是失眠了。我情不自禁地撫著他之前枕過的枕頭,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沒想到才兩個晚上,你便不習慣他不在身邊了,可這隻是剛剛開始而已。桑青,千萬不要太癡了,否則還怎麼在這深宮中活下去呢。
我怎麼也睡不著,於是我不再勉強自己,而是坐起身來,拿出針和線開始繡荷包,做點事情能分散注意力,再說這是必須要完成的任務,這樣打發時間總是更有意思一點。
不知不覺就做到了天亮,我終於覺得累了,於是我打了個哈欠,對身旁值夜的小園說道:“我累了,要好好睡一會兒。你也好好去睡一覺吧,彆陪著我熬了。”
小園對我福了福身道:“奴婢去把小宛換過來服侍姑娘。”
對此,我沒有堅持,一切隨她們吧。
等我睡醒時,已經是午膳時分。我隨便用了點飯,接著繼續做荷包。
就這樣連續過了三天這樣的生活,我除了吃飯、睡覺、做荷包,其他事情都不做,也都不想,便也漸漸習慣了。
我甚至有了一種錯覺,這才是我的生活該有的樣子,我隻是過了我該過得日子,至於從前種種隻是一場夢罷了。
初六下午,陛下出現在了我麵前。
我有點怔楞,隨即我感到的是不安。因為,平靜的生活又要被他打破了。可是,從我入宮那天起,我就再不是自由身,而是一切都隨主子們做主的奴婢了。說得再直白一些,老天爺從來沒有給過我選擇的機會,我想要的人我從來一個都沒留住過。我也從來沒有機會選擇我想要的生活。這麼一想,我忍不住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