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驚休就這麼低著頭望她,聞言抬眉,笑出聲,胸腔微微振動。
“那允許你多看兩眼。”他彎腰,平視她,頓了幾秒,睫毛輕垂,落在她唇角。
燈光為他的眸光蒙上一層柔色,半晌,他伸手點了點自己唇角的位置,聲音染上幾分夏季晚風特有的顏色,低低的,“你唇角這顆痣,也很漂亮。”
許願懵懵懂懂跟著抬手,摸了摸自己那顆痣。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誇她。
謝驚休直起身子,抬腕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了,他問:“你家在複麗小區幾樓幾號?我送你回去。”
許願抬手指向一個方向,謝驚休隨之望過去,不遠處小區高樓聳立,卻不是他來時的方向。
他頓了兩秒:“複麗小區不是在……”
他突然反應過來,猛地回頭望她,又好氣又好笑:“你防我?”
許願的回應是兩隻茫然的眼睛。
謝驚休盯她。
其實沒什麼不正常的,或許在她眼裡,他就是個普通網友,不知姓名與身份,稍微防著點也是應該的。
但謝驚休肩膀微塌,從她身上磨蹭著挪開視線,拖長的音懶散又不對味,散開在風裡:“算了,畢竟我也不是你的曖昧對象,確實不該知道的。”
末了,他還覺得不夠,迎著她愣愣的目光,又酸著補充了句:“怪我,一廂情願而已。”
許願揉耳朵,扁嘴:“我聽不懂。”
謝驚休:“……”
一口悶氣卡在喉嚨裡,不上不下,他磨了磨牙根,指尖摩擦過指腹幾條做禮物時不慎留下的白色劃痕,半晌,無奈似的笑了聲。
“走吧,送你回去了。”他帶點報複性的,強調,“酒鬼姐姐。”
夏季路燈昏黃,街道邊上賣著小吃,露天桌椅,香味混著煙火味散開儘燥熱的空氣裡,行人三兩,從身側匆匆而過,自行車鈴伴著車輪摩擦過瀝青的聲音,飄落在夏夜微風裡。
許願慢吞吞往前麵走,人醉了,路倒是走得筆直,踩在人行道上的盲道上,直得像用尺子劃出的線。
她走兩步停一會兒,低頭看看自己的影子,再回頭瞧瞧他,眼神被燈光沾染幾絲橙黃,說不清是懵懂於為什麼他要跟著自己,還是隱約在期盼有個人陪自己走完這段路,她扭回頭繼續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得緩慢又認真。
謝驚休就隔著一米左右不近不遠的距離,緩緩跟在身後,送著她,見她回頭,忍俊不禁地彎起唇瓣。
天邊雲絲湧動,幾縷拂過月亮的尾巴,溺在一片夜色朦朧裡,把月光染得迷離又昏沉。
進小區前,謝驚休輕輕掃了眼門口刻在石頭上的小區名字。
——杏逅小區。
許願最後停步於25號樓的電梯麵前,伸手按下上行鍵。
鐵綠色大門敞開著,裡頭是樓道內溫暖的燈光,外頭是漆黑的夜。
謝驚休在那一片漆黑裡停了步子,站在夜色裡,靜靜凝望著站在光源下的她,直至電梯門打開,她扭頭望過來,觸碰到他的視線。
“不能陪你上去了。”他笑了笑,歪了歪頭,“如果你清醒的話,應該是不希望我知道你家的具體位置的吧。”
她沒動,像是沒聽懂,睜大了眼睛,有些疑惑他怎麼不過來,怎麼不進電梯。
“明天醒來之後,記得要去拿禮物,我放在複麗小區門衛那邊了。”謝驚休很認真地囑咐。
見他還是不動,許願似乎有點不耐煩了,準備自己一個人進電梯了。
“許願。”
他突然叫了一聲她的名字,許願頓住步子,回頭望過去,四目相對間,他倏地笑了。
“生日快樂。”謝驚休說,“請彆記得我是誰,但請記得這句話,這樣,今天就起碼有兩個人祝你生日快樂了。”
一個是她的學搭“奔你而來”,另一個是於她而言不認識的陌生人謝驚休。
他揮手,歪著頭笑:“下次見啊,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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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願乘著電梯上了樓,從包裡撈出鑰匙,醉意麻痹神經導致指尖有點顫,對了好久都沒對上孔插進去,最後發現是鑰匙拿錯了。
她又試了另一把鑰匙,總算對了,門鎖“吧嗒”一聲被打開,室內一片漆黑,比外麵的夜色還黑,夏唱瑤女士想必還在加班。
許願習慣性摸到牆壁上的開關,按亮燈光,暖色燈光渲染,這個家才顯得沒那麼空蕩。
手機“嗡”的一聲響,是那位“小號”。
奔你而來:“姐姐,生日禮物放在小區門衛處啦,你記得去拿哦!”
生日禮物?
許願眯著眼仔仔細細看了半天,模模糊糊中想,今年她還能收到生日禮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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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頭疼欲裂,許願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躺在床上望著白花花的天花板,有些犯愣。
腦海裡一些畫麵交錯,像一場幻覺,也許是夢,夢裡有個人停在她麵前,臉看不清,說了什麼她也聽不清,記憶零碎又渾濁,隻能記得她在前麵慢慢走,他在她身後慢慢跟著,街道邊昏黃燈光把兩道影子拉得很長,像是舊了的默片。
最後,那個人笑著說:“許願,生日快樂。”
隻有這一句,她聽得格外真切,像是模糊的畫布突然被撕破,露出一角明晰。
夢境就在這裡戛然而止,頭疼把她迅速從夢裡扯出來,回到現實世界裡。
許願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慢吞吞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手機。
9:50
居然已經這麼晚了嗎?
許願一手撐著從床上坐起身子,手指隨意劃拉了一下屏幕,指紋解鎖,手機屏幕停留在學搭app的聊天頁麵上。
她目光一掃,驀地一怔,僵直著身子劃了一下兩個人的聊天記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