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被他料到了。
兩人更有信心,於是哭得更賣力了,沒人迎接王清正,那拋出來的話孤零零落了地,王清正還是頭回受此冷落,有些尷尬,但更多的是不滿。
嵇照康輕咳,陸夫人率先哭起來:“什麼臟稱呼,拿開,都拿開。”
她這是分外嫌棄王衙內了,王清正的臉色很不好了,也懶得再裝什麼道:“陸老爺於前日將陸咬枝許給了犬子做妾室,難道陸老爺要翻臉不認人嗎?”
陸老爺大驚,連假哭都忘了,道:“何時的事?我怎不知?”
王清正舉起納妾文書道:“白紙黑字就在此,陸老爺難道要抵賴不成?”
陸老爺當真是不知此事,急了,道:“我當真沒簽過這文書,府君可否告知我是從何處得來這文書?”
王清正冷道:“令媛與犬子有了首尾,這是滿越州都知道的事,你覺得難看,便私下主動來尋我,要將令媛給犬子做妾,當場簽下的文書。”
他展開那文書,落款之處,明明白白寫著陸老爺的名字,就連那字跡也相差無幾。
陸老爺登時臉白,他知道自己從未在什麼文書上簽字,可是王清正能拿出這份文書,顯然是有備而來,而要一個人證明自己未做過什麼事,非常得困難。
因此陸老爺不知該如何破局,隻是下意識地看向嵇照康。
養子沉穩不少,城府更甚從前,他潛意識裡已經把嵇照康當作了一個依靠。
順著陸老爺的目光,王清正像是才發現了嵇照康所在,笑了下道:“照雲也在啊,此事你可能聽來雲裡霧裡,蓋因你離開太久。三年之中可以發生的事,比你想得多。”
嵇照康的目光落在那文書上,半晌,方道:“譬如?”
“譬如你三年未歸,將陸咬枝耽誤到了非同小可的二十一歲,她下半生尚無著落,因此著了急,無媒無聘,與犬子媾和。”
嵇照康聽聞“無媒無聘”四字時,眉頭一跳,他道:“若枝枝當真一心要做衙內妾室,今日又何必出逃?”
王清正道:“因為陸姑娘得知你不僅要回來了,還飛黃騰達,非吳下阿蒙,是以後悔,辜負了犬子心意,因此犬子怒氣上頭,方才做出這等錯事來。”
這是完全將今日王衙內殺馬劫車的罪歸咎到陸咬枝的頭上去了,不僅如此,王清正歎氣道:“我之前並不同意他們二人的事,也是為了照雲你著想,隻是不曾想到陸姑娘待你情意也不過如
此,反把你蒙在鼓裡騙。”
這是在離間陸家與嵇照康之間的關係了。
嵇照康身為太子恩人,王清正奈何不得,小小一個陸家,他還是收拾得了的。
等嵇照康與陸家關係分割,陸咬枝也進了王府,他自然得使出渾身的手段去折騰陸家與陸咬枝,方才能償還他今日所受擔憂、冷落之苦。
王清正見嵇照康未語,低垂眼眸,似在思量,便又道:“你若不信這文書,也不信我之言,大可去外頭打聽,畢竟無風不起浪。再則,若陸姑娘與犬子果真清白,犬子府上四房妾室,三個通房,身邊女人無數,又何必非要納陸姑娘為妾?”
陸夫人此時卻是被氣到了,也不顧王清正的身份,上去就要理論:“那些謠言怎麼來的,王府君難道不知?我姑娘何其無辜……”
她眼見的嵇照康伸手去拿文書,心裡發緊。
要一個人證明未做何事,當真是難,不然也不會有那樣多的女子為自證清白,不惜把命都搭了進去。
就怕嵇照康也聽信了謠言,不肯幫助陸咬枝。
就見嵇照康拿著文書,粗略一看,微微挑眉:“叔叔不承認簽過這文書?”
陸老爺也可憐巴巴地望著他:“當真沒有簽過,好端端的,我不是養不起枝枝,又何必讓她給人家做妾室。”
嵇照康點點頭,腕骨一翻,那文書便被倒折過來,頁頭舔到燭上火苗,燃了起來。
王清正眼眸一淩:“嵇照雲,你在做什麼?”
“叔叔既不承認這份是他簽的,那便重簽一份就是了,反正大人也說叔叔已應了讓陸咬枝做王衙內的親事,必然不會耽誤事。”嵇照康冷聲道,“至於這份,文筆不好,沒有什麼隻得留戀的。”
王清正被氣得仰倒:“你叔叔預備出爾反爾,他還能願意與我簽文書?”
嵇照康道:“那就不作數。”
火苗將文書舔得焦黃,頁紙如枯葉蝶般一截截掉落。
王清正看著嵇照康:“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嵇照康漫不經心將掉落的紙頁接在茶盞裡,青綠的茶水一泡,那文書被毀得更徹底。
嵇照康道:“我知道,可又有什麼值得我好擔心的?府君總不敢刺殺太子殿下。”
所以陸府非但不會接受這般屈辱的和解,還要為陸咬枝討回一個公道,還請衙內好自為之。
嵇照康是這個意思,王清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