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照康與嵇照雲是雙生子。
早在誕生之前,他們便在母親的肚子裡,互相熟識了彼此。後來家逢變故,父母亡喪,兄弟
二人更是互相扶持著長大。
在嵇照康眼裡,隻提前出生幾秒的嵇照雲,是兄長,也是父親,他敬重嵇照雲,自然也該敬重身為未來嫂嫂的陸咬枝。
因此他克製著,用牢籠將心中的欲望鎖起來,不去瞧不去看,好似它不曾存在。
直到嵇照雲出事前,都是如此。
誰都沒有想到,陸咬枝見到嵇照雲的屍體,會因為傷心過度,驚厥過去。醒來後,不僅將嵇照雲慘死的事情忘了,還錯把嵇照康認成了嵇照雲。
那時,在陸夫人、陸老爺與大夫擔憂的目光裡,嵇照康應下了這聲‘照雲’。
塵封的欲念首次見了光,嵇照康卻不肯承認,他隻認為那是為了陸咬枝的身體著想。
畢竟她患上了心悸,不可大慟大悲,大喜大樂。
嵇照康這般自我欺騙著,直到陸咬枝給了他一個吻,其實隻是蜻蜓點水的觸碰,什麼都不算。
嵇照康畢竟是撞見過陸咬枝和嵇照雲親吻的,兩個大膽的少年少女,自以為無人知曉地躲在書櫃背後竊歡,卻不知道那些濕潤的響聲與衣料的摩擦聲都儘數入了第三人之耳。
與那相比,這自然什麼都不算。
但少女唇瓣的柔軟仿佛那把野火,頃刻之間,就燃起了嵇照康野草般旺盛的欲望。
那些醜陋的欲望叫囂著,反正嵇照雲已死,你就做了嵇照雲如何?難道你心甘情願陸咬枝琵琶彆抱嗎?憑什麼就因為你是嵇照雲的親弟弟,你便得不到陸咬枝?
那些欲望叫囂得越凶,嵇照康的頭越疼,午夜夢回,夢到的是嵇照雲對他笑:“哥哥要開始攢老婆本了,以後你的書自己買。”
嵇照康道:“哥哥有喜歡的人了?”
嵇照雲道:“還能有誰?當然是枝枝呀,照康記住了,以後見到枝枝要叫小嫂嫂。她字寫錯了,文章做得不好了,都不準你罵她,長嫂如母,懂不懂?”
嵇照康醒來,羞愧得再也睡不著。
次日,他便去了隴西。
隴西這一戎馬倥傯之地,是嵇照雲的一生向往,他頂著嵇照雲的名字,是想替嵇照雲實現他來不及實現的夢想。
作為愧疚的補償。
而那樣的愧疚,大約此生都補償不夠的,若他有些骨氣,在麵對陸咬枝的眼淚,他就算把自己裝作負心漢也是好的,讓陸咬枝死掉這顆心。
可是他連不愛這兩個字,也怯弱地說不出口。
陸咬枝自然不知道嵇照康所想的這些,她轉身過去,清水眸子凝望著嵇照康:“你在說什麼?我當然會喜歡了你。”
她甚至感到了些許的困惑。
嵇照康難以言說那些苦澀,隻道:“枝枝,你再好想想。”
他從她的手裡取走了食盒:“我會拿去廚房的,你身子還沒恢複好,回望山院休息吧。”
陸咬枝眨了眨眼,這一次,卻無論如何不肯氣餒。
‘嵇照雲’那話說得不明不白,便是要分手,陸咬枝也不願接受這般分得不明不白。
因此,在晚膳的時候,陸咬枝當著陸家夫婦的麵,對‘嵇照雲’道:“照雲,你這次回來,還未祭拜過照康,我明日陪你去吧。”
陸老爺咽飯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陸夫人也不大自在。
雖則她是很希望嵇照康能與陸咬枝在一起的,可是若要陸咬枝將嵇照康帶到嵇照雲墳前,她總覺得三個孩子,哪個都對不住。
尤其是嵇照雲,若是見到自己的未婚妻與弟弟在一起,弟弟還頂了他的名字在人間遊走,怕不是要氣活過來。
陸夫人出言想替嵇照康緩解一下尷尬,嵇照康卻道:“可以。”
陸夫人詫異地看著嵇照康。
嵇照康眼眸下垂,正好與她的視線錯過。
用完膳,陸夫人不放心,想來想去,還是將嵇照康留了下來,道:“你若不想去,明日便裝病,嬸母會替你遮掩過去的。”
嵇照康道:“總要去的,嬸母,我不能一輩子都不去祭拜兄長。”
這話說得倒也有道理,陸夫人有些無話可說,隻能道:“我給你多帶些經書過去。”
她顧及著臉麵,並未言明,但嵇照康已然懂得,燒經書,是贖罪。
就連陸夫人潛意識裡也覺得他的做法是對不住嵇照雲。若她得知他心底那些如野草般瘋狂肆長的醜陋念頭,她又會作何他想呢。
陸咬枝又會作何他想呢。
嵇照康在心底告訴自己,所以千萬要克製住,否則你和畜牲有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