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歎氣,道:“你這孩子,是去照雲牌位前跪過了吧?跪了多久?”
嵇照康怕陸夫人多想,沒說實話:“也就一個時辰。”
陸夫人也算是她養大的孩子,知道他的秉性,能說一個時辰,實際情況必然是不止的。
但陸夫人也沒有拆穿他,隻道:“照康,我作為枝枝的母親,要向你說聲謝謝。”
哪怕是小陸大夫,陸夫人也不放心把陸咬枝交給他,在她心目中女婿的最佳人選一直都是嵇照康,可她也知道,要嵇照康接受陸咬枝,需要邁過太高的心理門檻,因此她也不敢有太多妄想。
但還好,陸咬枝還是等到了嵇照康。
*
嵇照康把陸夫人塞給他的藥酒拿在手裡,走回了星河苑。
嵇照康是不習慣人伺候的,因此他的星河苑一直冷冷清清。
但這回不同,他還沒走到門口,便聽到屋裡有細碎的剝殼聲,他警覺起來,推開門口一道縫,看到是陸咬枝。
她今日梳著簡單的雙鬟,懶畫蛾眉,銀絲四蝶步搖釵上銀質的流蘇垂在耳畔,在陽光下,耀如星光。她神色認真地剝著核桃,白花纈綠絹裙曼妙垂地。
嵇照康一頓,推開房門,陸咬枝聽到動靜,抬頭望著他笑:“照雲,你回來了?”
“嗯。”嵇照康淡淡應一聲,從她的手裡取過那枚核桃,放在桌上,一掌就拍碎了。
“哇。”陸咬枝像是在看什麼新奇的把戲,目瞪口呆地看著核桃肉從碎裂的褐色硬殼中剝落,她極為捧場地鼓掌,“照雲,你好棒。”
嵇照康想到小陸大夫為她夾核桃的場景,道:“要吃核桃,和我說。”
“嗯嗯。”
嵇照康坐了下來,順手將藥酒放在一旁,把那碟核桃拉過來,陸咬枝道:“你等下。”
她跑過去把專門用來夾核桃的小鉗子拿過來給嵇照康。
其實那小鉗子放得不願,陸咬枝單純是懶,寧可用牙齒跟核桃較勁,也懶得過去。
但是總不能讓‘嵇照雲’用巴掌拍核桃吧,核桃殼那麼硬,紮著他怎麼辦。
嵇照康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接過那把小鉗子,給未婚妻夾起核桃來。
陸咬枝的目光這才看向了嵇照康放在桌子上的東西,她方才便注意到是一個瓶子,隻是沒細看是什麼,結果這一看不要緊,倒是嚇了一跳:“照雲,你受傷了?是去祭拜照康那天受的傷嗎?”
嵇照康道:“不是。”他本不願說得太詳細,但是望著陸咬枝擔憂的目光,又補上了一句,“是那天在照康墳前跪久了。”
“說起來,你那天也不知在犯什麼倔勁,雨下得那麼大,還非要跪到外頭去。”未婚妻說著指責的話,但眼裡滿滿的都是關切,“讓我看看。”
嵇照康沒注意,一個細碎的核桃殼蹦了出去,在地麵窗台上都彈跳出了聲。
嵇照康低咳了聲:“沒事,我會打掃。”
他那耳朵卻是悄悄得紅了些。
陸咬枝便沒在意,畢竟一個亂蹦的核桃殼哪有未婚夫的傷重要。
她從圓凳上起身:“我看看傷。”
嵇照康僵著身子,有些緊張。
陸咬枝說嵇照康是個老古板,著實是沒有說錯的,他平時衣服都穿得很嚴實,哪怕是再熱的夏天,彆的男子會打赤膊,他卻是仍舊衣冠端正。
也就是在軍營裡,有時受條件限製,又都是男子,因此才放開了些。
但還是不一樣的,哪怕他與陸咬枝在山洞裡已經有了較為親密的接觸,接過吻,還曾經做過
好幾個荒誕不經的夢,但從心理上來說,嵇照康依然雛得不行。
畢竟山洞裡是形勢所逼。
畢竟接吻的時候情緒已經衝沒了理智。
不似現在,沒有逼迫的形式,理智健在。
但嵇照康知道自己是不能拒絕陸咬枝的,畢竟嵇照雲與他完全不同,是無時無刻都要和未婚妻黏糊在一起的,何況兩人還有了更為親密的接觸。
嵇照康想到嵇照雲與陸咬枝私定終身的那夜,手緊緊一攥,神色沉了下來。
他便沒有動。
陸咬枝道:“照雲,你傷在那兒了?”
嵇照康垂著眼瞼,不願看她清澈毫無雜念的目光,他道:“膝蓋。你要看嗎?”
要看膝蓋,就需要脫去脛衣,撩起袍角,方才可以露出雙腿。
陸咬枝聲音也低了幾分,到底還有幾分害臊,她道:“不看不放心。”
嵇照康在心裡深吸了口氣,麵上倒是若無其事,非常平靜,他道:“那你跟我進內室。”
他順手拿起藥酒瓶子,緊緊地握著,直到聽到身後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他才往內室走去。
陸咬枝背著身等了會兒,直到窸窸簌簌的布料脫離聲停了,嵇照康道:“好了。”她方才慢慢地轉過身。
那條脫下來的脛衣便被嵇照康隨手擱置在一旁,她連目光都不敢往那裡多瞟一眼,乖覺地順
著那雙腿往上看。
踝骨嶙峋,腿骨筆直,肌肉線條被拉得修長。
就是這雙腿,曾貼過她的腿,與她在被褥下抵死糾纏,誓死不分離。
陸咬枝臉紅紅地想咬指甲,等反應過來自己的思維歪到哪兒去時,忙把手放下了。
然後她看到了膝蓋青腫無比,都發了黑。
陸咬枝吃驚,這下真是什麼不該有的心思都沒有了:“怎麼跪成這樣了?”
她不及細想,探手去觸碰那淤傷之處。
疼痛倒是還好,隻是陸咬枝冰涼柔軟的手指觸及到他的肌膚時,嵇照康感受到皮膚上滾過的酥癢麻意直直地躥上了心頭。
白日裡本該被道德理智克製住的欲念,突然如雨後春芽,翻開土壤鑽了上來。
“有些疼。”嵇照康的聲音低沉醇厚,帶著些許的顫音,是下到河裡最美味的餌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