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膩的液體悄然順著額角流下,1號分不清那究竟是冷汗還是鮮血。他甚至顧不上抹一把臉,讓自己看起來體麵一些。
或許,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砸在牆上,已經是一件十分不體麵的事了。
1號是很愛麵子的。很久很久以前,他為了所謂的“麵子”屠了一座城,因此惹來各大勢力的聯合圍剿。
殺他的女修善用刀,銀色的刀刃反射出耀眼的日光,亮得他睜不開眼。然後,就在他眯眼的那一刹那,那把銀刀豁開他的脖頸,血液自血管中噴濺而出,落在那修士的臉上。
他看著女修染血的臉,發誓自己以後再也不好麵子了。
可時至今日,那張惡鬼的麵孔再次出現在他麵前。而他,也因為好麵子,再一次撞到惡鬼的刀尖上。
雖然,她並不記得他了。
“李禛!!”1號發了瘋似地,顧不上自己血肉模糊的腰腹,高聲尖叫道,“是你!他們把你也放出來了!”
李禛蹲下身,伸出一隻手捏住他的下巴,認真觀察他的臉。
一張沒什麼特色的臉。1號長得並不嚇人,也沒有顯著的個人特征。而這樣長相普通、毫無特色的人,她認識無數個,也殺過無數個。
“你認識我?”
“認識?豈止是認識!”1號額角青筋暴跳,一雙眼中燃起怒火。他咬著牙,眼中恨意十足,卻又忽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沒想到,你這個賤人居然也死了!我以為你能飛升、登天?哈哈哈哈哈!”
李禛鬆開手指,口吻頗為遺憾:“看來是仇人了。”
1號仇恨地看著她。恨意和怒火短暫地擊碎了恐懼。
周圍的複生者哪見過這陣仗,一個個都探出頭,想要看得更仔細一些。也有人記住1號說的名字,試圖在腦海中搜索到更多關於“李禛”的相關信息。
顧不得周圍人的動作,1號咬緊牙關,雙手撐地,踉蹌著站起身。不知不覺間,他身上襯衫已被冷汗浸濕,黏糊糊地包裹在他身上。
就在此刻,李禛悍然出手!她猛地向前一衝,身影幾乎與白色的牆壁融為一體。沒人看清她的動作,所有人的眼中,她的身影快得像是一陣風。
這陣風掠過白色地板,電光石火間,有力的拳頭襲上1號的肩膀!1號這次早有準備,竟生生吃了這一擊,借力閃到她身後,右手朝她肩膀處捉去。
李禛冷笑一聲,矮身躲過襲擊,左腿驟然踢向1號要害。這一腳的力量極大、準頭極好,若被她踢中,恐怕要暫時失去行動能力了。
1號一驚,雙手合抱攔住李禛的襲擊,卻見她一個旋身,右手輕飄飄地朝他甩過來——1號眼尖地看到,她緊握的右拳之中,有什麼發出晶亮的光芒。
刀?!
光想到這個可能,1號便覺得渾身戰栗、頭暈目眩起來,曾經被她一刀斬落頭顱的不堪記憶湧上心頭,讓他手腳發軟。
幸而他理智尚存,情急下借力後撤幾步,險而又險地躲開了她的右手。而她拳中那尖銳的武器劃過他的臉頰,揮落一道血珠。
“是玻璃!”
他一手捂住臉上那道傷可見骨的劃痕,另一手架住李禛的拳頭。隻是他到底力有不逮,又被嚇破了膽,幾個回合破綻儘出。
而這場戰鬥,對於1號來說是漫長可怕的酷刑,對李禛來說是貓捉老鼠的遊戲,但在圍觀者眼中,不過隻用了十幾秒的時間罷了。
“……力量的差距。”不知為何,李禛腦海中忽地響起這樣一道飄渺的聲音。
她不在意地笑了一聲,全身動作更快更靈活,一招破來1號格擋的動作,右手一轉——尖銳的玻璃管碎片就抵住1號脆弱的咽喉。
沒有任何留手的想法、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既然他自稱是李禛的仇人,李禛就不可能讓他繼續活在世上!
玻璃碎片發出刺耳的破空聲,徑直刺入1號喉嚨,鮮血如噴泉一般濺出。1號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哀鳴,越發掙紮起來。
哀鳴充斥了整個走廊,聞者無不心驚。血珠濺在李禛臉上,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早知道不洗澡了。她想著。
然後她就聽到走廊裡傳來了除哀鳴外的第二種聲音。準確來說,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4號。不許動。”
與此同時,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抵住了她的腦袋。
李禛微微抬眼。
平日裡少有人進入的鼠場,在這天來了很多客人。
他們穿著黑色的厚重高領外套,和便於行動的同色係褲子,布料是某種泛著流光的材料,胸口縫著一塊異色拚接布,布上嵌著金屬太陽狀裝飾。鞋子是黑色的係帶長靴。
這些一身黑的人呈半圓狀將她包圍,手裡均拿著管狀武器。李禛猜這就是孫曼英所說的槍。
現在,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自四麵八方對準她的額頭,散播出危險的信號。
而離她最近的一隻槍,正抵在她的後腦上。
“放下武器,舉起雙手。”抵住她後腦的女人再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