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向依醒來時,頭依舊昏昏沉沉。
她依稀記得,自己是著了薛德妃的道了,但是現下自己衣衫齊整躺在這裡,應當是平安無事。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嘴唇有些麻麻的,莫非這藥還有麻痹的作用?
就在這時,陸時嫿推門走了進來,毫不客氣地坐到她的床邊:“你醒了?”
元向依這才明白,自己是在公主府內。
她勉力支起身子,想向公主行禮,陸時嫿卻擺了擺手:“算了,和本宮不用這些虛禮。”
元向依道:“如今元氏已蒙公主搭救兩次,便是為公主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
陸時嫿眨著眼睛,心內暗想:若要是真讓元氏肝腦塗地,那表哥還不得吃了我?
嘴上卻說道:“你的忠心本宮知曉,隻是下次不能再如此魯莽,不然陸時安就讓本宮白白損失了一位心腹。”
元向依垂首稱是,又想起一件事來,問道:“小語呢?”
陸時嫿道:“自然是被本宮送回家了,放心,本宮已知會你府上的馬車從宮門來此等候,隻說是本宮邀你前來此處小坐,過會便回。”
“今日之事,除了你,本宮,淩思語,以及罪魁禍首,再不會有人知道,你大可放下心來。”
元向依有些動容,身為女子,若是都如公主一般,想必這天下對女子不公之事,也會少上許多。
並非她不想為自己討回公道,隻是此事若鬨大了,實在不好收場。
陸時安此人用心險惡,便在此處。若是他得手,元向依自然隻能嫁他;像如今這般局麵,元向依即使啟稟聖上,也無法治他的罪。
一來那水酒雖然確有問題,卻隻有一杯,已被元向依飲下,並無實證;二來此事涉及天家顏麵和女子名節,不好傳揚開去,最多明德帝尋個由頭,小懲大誡一番就是了。
元向依不願告知父兄,如若他們知道她受了欺負,必然感到心寒,隻怕會去聖上麵前大鬨一番,屆時情況會更糟。何況,她也並不想溫衡知曉。
隻是這筆賬,她記下了,有朝一日,卻是要實實在在討還的!
*
自千秋節後,元向依在府內窩了好一陣,打定主意不出門半步,隻安心待嫁。
父兄甚至以為她生了什麼病,還是淩思語下帖子來約她,她才肯出去透一透氣。
二人路過天水閣,就看見樓內張燈結彩,洋溢著一派和樂氣氛,仿佛是什麼重大日子。雖說天水閣是名滿盛京的酒樓,平日裡便客似雲來,也難得有今日陣仗。
於是元向依攔下正跑腿的小廝,問道:“今日是有什麼喜事?”
小廝臉上也是掩蓋不住的喜悅笑容:“是雙喜臨門!我雲來樓的天廚顏殊一向雲遊四海,今日正巧歸來,主持這五年一度的'天山雪'開壇宴,城裡來了一多半人看熱鬨,連帶著生意也是好極了!掌櫃的真是好盤算!”
“天山雪”乃是天水閣招牌的名酒,據傳此酒是取若蒼雪水,萃取三秋桂子釀製而成,窖藏封存五年才成。
比起原材料,更稀奇的是它的效用,據說這“天山雪”,不僅滋味清冽醇厚,還能讓品酒之人看到心底埋藏最深的願望。
故而每逢開壇宴,總有人一擲千金慕名而來,卻抱憾而歸——隻因這顏殊脾氣古怪,喜好對品酒之人加以考驗。但此舉非但無損於此酒名聲,反而使其更加神秘。
她和淩思語擠進人群,找了個好位置。抬頭望去,二樓已將原本的觀景露台稍加改建,以便台下眾人看得更加清楚,更懸掛了一條直通一樓的紅綢,不知作何用處。
露台上立著位形貌昳麗的紅衣女子,此時輕搖手中金鈴,場內便迅速安靜下來。
那紅衣女子嬌柔一笑,開口道:“多謝諸位今日捧場,前來參加我天水閣的開壇宴。因著顏先生在場,今年規矩與往年略有不同。”
人群中便有人問道:“哪裡不同?”
紅衣女子道:“今年開壇宴共分聞香、起酬、品釀三部分。這聞香,自然是在場各位都可參與。”
說罷抬起手,露出一截霜雪似的皓腕,拍開麵前酒壇的封口,濃鬱而奇特的酒香頓時飄散在空氣中,引得眾人嘖嘖稱奇,大讚“好酒”。
有那不勝酒力的小童,聞著酒香竟墜入甜美幻夢,昏睡了過去,可見此酒魔力。
紅衣女子再次搖響金鈴:“至於這起酬,則與銀錢多寡無關,諸位有信心通過先生試煉的,儘可報名一試。”
台下眾人竊竊私語,一時竟無人上前,那女子隻是微笑不語。
突然有人大喊一聲:“我來!”卻是個穿金戴銀的衙內,脖上掛了塊碗口大的蟠龍佩,身後跟著七八個孔武有力的家丁,從人群中推推搡搡擠出來。
那紅衣女子福了一福,斟一小杯酒,讓酒杯順著紅綢滑落下來,穩穩落到八仙桌上,道:“那請衙內滿飲此杯。”
說話間,又有兩人站了出來,一位是個文弱公子,另一位則是長相甜美、身著綠羅裙的少女。便有人七嘴八舌議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