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內把糖塞進嘴裡,抽噎著回到座位上。
第三杯搖搖晃晃,漂到了元向依麵前。她思忖了一下,仍是喝了下去。
如她所料,前世的記憶果然洶湧而來。在一片紛亂和嘈雜中,她越過重重虛影,向前追尋而去。
溫衡見她閉目,知曉酒已開始起了作用。他自座位上起身,徑直向竹亭中走去。
那紅衣女子見他上前,福了福身,替他挑起簾子,讓他得以入內。
綠裙少女見狀,也跟在他身後過來,卻被紅衣女子攔住,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聲,不要打擾亭內二人商談。
顏殊微微闔目,半靠在一張搖椅上。他眉目俊秀,氣質儒雅,蓄了一寸左右的胡須,看上去不像廚子,倒像是個教書先生。
聽見溫衡來了,他眼也不抬,輕叩石桌,示意他自行落座。
溫衡見他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故意道:“東家在此,你還如此怠慢,依我看,你是不是不想要這飯碗了?”
顏殊終於睜開眼看他,隻略略掃了一眼,便懶懶道:“你做如此打扮,也太寒酸了些。”
彆說不像平日裡錦衣玉帶的小侯爺,就是這有些餘錢的商賈,吃穿用度也比他好些。
不等他答話,顏殊又道:“何況天水閣的招牌,有一半是我撐起來的,你敢把我炒了試試?”
溫衡就笑了,直道“不敢不敢”,又問:“家裡現在怎麼樣?”
顏殊道:“家裡一切安好,你且放心。隻是有幾個不安分的,知曉你在盛京,說什麼都要過來慶賀你新婚。”
“我已經彈壓了幾次,但究竟聽不聽我的,那還真不好說。總而言之,你還是先做萬全準備,避免到時候出什麼岔子。”
溫衡無語扶額,雖然理解他們都是一番好意,但須知來的人越多,暴露的風險便越大。他才剛剛和依依成婚,感情尚未穩固之際,不敢去冒這樣的險。
在他發愁時,顏殊又抱怨起來:“說到底還不是我倒黴,在家裡要代你處理事務,每五年還要往盛京跑一趟。現下可更好了,為著你在這裡的籌謀,直接久居盛京,你不覺得應該給我點補償?”
溫衡道:“你當時怎麼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來著?隻要我同意讓麗娘跟著你,就為溫氏赴湯蹈火。如今喊你過來幫上幾個小忙,就說三道四了?”
他向簾外招了招手,示意那紅衣女子:“是不是,麗娘?”
麗娘隔著簾幕,語氣十分輕快:“小侯爺,您了解硯之的性子,慣會嘴上逞強,其實給您的賀禮,他都一早就備好了。”
“哦?是什麼賀禮?”
顏殊被戳穿,也不以為意,隻是撇了撇嘴:“當然是幫你操持喜宴,一生一次的事,還能讓你留下遺憾不成?”
溫衡知道他話既已出口,便會說到做到,誠懇道:“多謝。”
顏殊哼了一聲,對他道:“你先前讓我尋個可靠的人,做你夫人的貼身侍女,你看外麵那小丫頭怎麼樣?”
顏殊所指,正是那隨他們一同入內的綠裙少女。
他拍了拍掌,讓那綠裙少女過來,到他二人麵前。
顏殊道:“這位便是我為你找的人,叫她蠻蠻便好。”
溫衡上下打量了一眼,見蠻蠻一雙杏眼無辜地看著他,皺起了眉頭:“你辦事行不行?這小姑娘看起來不諳世事,又通身貴氣,哪裡像我能雇得起的侍女了?”
就在此刻,蠻蠻卻開口了:“小侯爺,不要因為人家年紀小就看不起人,我身上的功夫,可一點都不比您那位夫人差。”
顏殊忍住笑意,對他道:“蠻蠻從前是做鏢人的,一身家底全靠自己掙來。既然你都看不出,那瞞過你夫人也肯定不在話下。”
溫衡這才沒了意見,瞧著外麵的情況,見元向依蹙著眉,並無太大反應,於是問道:“你這酒,應當沒什麼問題吧?”
顏殊道:“自然。他們飲下的都是摻過水的,劑量較小。應你的要求,我專門準備了一壇另外的‘天山雪’,隻是不知你要作何用?”
溫衡哼了一聲,冷冷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都是水酒,陸時安備得,我就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