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站著的這幾個都不算得上是完全的人。他們穿著華麗,但或多或少都有些其他動物的特征——為首的是一匹上身為人體下身長著馬的四肢的半人馬。他與水月長相相似,同樣的銀發,眼睛是更加幽深的紫色,他赤露著健碩的上身,手臂帶著黃金的臂釧,形象像印度神話裡的神祇。
水月見他挪動四肢,慢慢地走到自己身邊,莊重威嚴的麵孔上透露出一分並不自然的慈愛。
“你終於醒了,”他隨即又恢複了冷淡的麵孔,扭頭看了站在身後的其他四人一眼,收斂起自己的柔和目光,轉而以略顯鄙夷的眼神瞧著她,“看來我們複活你的法術奏效很快。”
他在水月的一頭霧水間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並攏放於心臟前,平淡卻虔誠地吐息出一句:
“感謝歐若拉(極光女神)。薩婭,祝賀你回到這裡。”
薩婭?是誰?
水月驚魂難定地聽完他的自言自語,腦中模糊地構建起對自己現在身份的一個初步認知:
她附身在了一個名叫“薩婭”的貓女身上。這個女人曾經死去,現在被用咒術複活,而複活她的這些人都不知道她其實已被附身。
水月盤點完自己得到的信息,為了保正自己的安全決定暫時地隱姓埋名,靜觀其變。
她又望了望半人馬身後的四個人,他們與半人馬不同,都是直立行走的半人類,看外觀像是一隻硬漢形象的禿鷲,一條長得像“美杜莎”但氣質卻溫柔嫵媚的美人響尾蛇,一隻身披黑紗、修女形象、優雅高貴的黑山羊,還有一條穿著帝國軍裝、年輕俊美的獵犬。
水月一邊觀察著他們一邊聽從半人馬的囑咐,逐一走到他們麵前致謝。
她走到禿鷲身邊,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舉止,就被對方率先抱住。
“薩婭,”他的臉上展現出激動的欣喜,帶著刀疤的麵孔舒展開來,“能再看到你真的太好了!”
水月見他雖然深情款款地望著自己,但整副麵容和說話的語氣做作得有點過頭,對著她呈現出皮笑肉不笑的狀態。她渾身都不自在。
對方看起來像個有著充分作秀嫌疑的野心家。
她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答,便瞧見身邊的白色蝴蝶不斷地扇動翅膀,往禿鷲的頭頂環繞旋舞。
“紫鞍,冷靜一點!”水月在意識中偷偷地與少年交流,隨即默默地推開了抱著自己的人。
禿鷲並沒有說什麼,很快收斂了神情,安然自若地退回去。
他身邊的美人蛇上前一步,與水月友好地握了握手,表現出一種平時雙方沒有交集的疏離和禮貌。
“薩婭,你很幸運。”她微笑著說道,聲音帶著窸窣的磨砂感,說話的同時,那條帶著菱形黑褐斑的蛇尾微微地小幅擺動,尾部串珠般的響環與音腔共鳴。
水月咧了咧唇角,硬著頭皮同樣報以一個友善的笑容。
她又走到了旁邊的獵犬麵前。
對麵的男人什麼話也沒有說,默默地看著她,堅毅的麵頰柔和下來,清澈的眼瞳裡含著水霧——他像是快要哭泣,深沉的悲傷漫過淺薄的歡喜。
水月有點奇怪地瞧著他與其他人不一樣的表現,不知道為什麼,心臟倏地抽疼過一下,應該是來自於這副身體的本能反應。
身體的意誌讓她不自覺地上前,主動抱了抱麵色憂鬱的男人一下。
男人對她的擁抱有點無措,半晌把頭抵上她的肩膀,深深回抱了一下,又很快地退了一步,與她拉開了一點距離。
雖然兩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說話,但一股奇異的真誠如拍打在海邊岩石上的浪花,裹挾著無跡可尋的錯覺,在她心間持續地湧蕩。
水月走到最後一個人麵前。黑山羊的年紀看起來比她年長,端莊矜貴的麵相上微有點歲月留下的細膩滄桑,但卻更襯托出她那份如同此刻戴於耳垂的黑珍珠似的美麗。她看著水月像在看一個孩子,伸出纖細修長的手臂,主動擁住她。
水月感覺自己的後背被她輕輕撫摸拍打著,像是一種久違的安慰,令她生起淡淡的安心。
然而,就在她心情漸漸放鬆的時候,對方卻不露痕跡地往她後背狠狠抓過一下!
這一下很疼,水月心下一驚,後退一點抬頭瞪視對方!
卻見麵前這個本來優雅可親的女人再次湊近,笑著和她說悄悄話:
“你能複活真是一個奇跡,當然——”
“這也是我的遺憾。”
冷冽的氣息吐露在耳邊,她的語氣帶著威脅的狠辣:“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知道如果彆人問起你的死亡應該怎麼解釋。”
“如果你敢指認我,我會當眾揭發獵犬偷盜的行徑,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