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開雙臂,按照記憶中的弧度。但是什麼也沒有抱到,唇上的冰涼觸感卻消失了。風聲一會強一會弱,交疊起來,好像沒心沒肺的大笑聲。
牆上的佩劍顫動起來。展昭朝它看了一會,緩緩舉步走到近前,伸手拔出,在劍刃上輕彈一指。上古神兵應和著主人,嗡嗡錚鳴起來。展昭凝視著顫動的劍尖,耐心地等待著。
沒有等多久。
劍尖投在牆上的影子從一個黑點慢慢擴大,勾出一個極淡的暗灰色人形。那人形一開始是縮成一團的,過了一陣,伸了個懶腰,把自己的四肢伸展開來。隨後好像大夢初醒一般,猛地撲向桌子。燭火一抖,當即滅了。
展昭唇角的微笑和人影一起變得明顯起來。他一步一步地退到床邊坐下,看著佩劍回到鞘中,看著人影順著月光滑到麵前,用一種不耐煩的手法把自己鬢角的散發掠開。
展昭舉起手,虛握住人影的肩膀。那感覺就像將手浸入一團馬上要凝成雨的雲中,涼且潤,卻不覺濕。人影抖動了一下,飄入裡床,斜臥下來。展昭翻過身,躺到旁邊。
“我覺得你狀態比去年好,”展昭喃喃開口,“是不是這一年沒少禍害人?——痛!你輕點!”
“今年玉棠花開得好多了,你可以多留一陣。”
“這一年收集的都埋在老地方。今年比往年暖一些,凝露也少了,不過我想還是夠的。”
“等我也下去了,會不會因為太老而不能被你認出來?雖然我認得你,你會不會白我一眼說非禮勿視然後把我趕走?”
……
指尖憑空描摹著輪廓,前胸和臉頰上的冰涼整夜都不會變得溫熱,但也不會消失。
第一縷陽光射入屋中時,展昭再次睜開眼睛。手臂還維持著虛環的姿勢,已然有些發麻。錦被上微濕的痕跡圈成一個斜臥的人形,在朝陽下很快蒸發了。
展昭深呼吸了幾下,起身,摘下佩劍,出門。
已經好幾年了,他已習慣。往後還有幾十年,想必年年今日,也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