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衣沒想到自己的哭訴隻換來這樣的回應,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怯生生地抓著端木嵊的衣袖,可又不太想離開,隻能回頭看向房間裡的眾人,但沒有人出聲阻攔。芽衣隻好把想留下來的話咽下去,牽著端木嵊的手,回房間去。
房間裡,端木嵊幫芽衣整理床鋪,芽衣就坐在一邊默默地盯著他的側臉。
端木嵊抬起頭,就剛好撞進芽衣那雙清澈無垢的眼睛裡。
端木嵊動作頓了一下,芽衣突然蹭過來,扭扭捏捏地再次抱住他的腰,小聲喃喃:“對不起,哥哥。”
端木嵊覺得有點好笑,蹲下身子捏了捏小女孩的臉頰:“為什麼要跟我道歉。”
芽衣捏著他的衣角不放手:“真菰姐姐待我很好,我很喜歡她。今天鱗瀧爺爺說她不會回來了,我很傷心。但是哥哥知道這個消息一定也很傷心,我卻還在哥哥麵前任性,不考慮哥哥的感受,所以要跟哥哥道歉。”
表情僵在臉上,端木嵊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才六七歲的小女孩,她這樣稚嫩卻已經飽受這個世界的摧殘,處處為彆人考慮,卻未曾得到這個世界半分的垂憐。
他拂開芽衣額頭的碎發,落下一個安慰的吻,然後輕聲說:“難過的話就哭吧,我是你哥哥,你向我撒嬌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這句話就像戳在氣球上的針,芽衣一瞬間再也忍不住,撲進端木嵊懷裡放聲大哭。這樣的日子她真的受夠了,先是失去了父母,曾經完美的生活一瞬間崩塌,從天堂跌入地獄。現在好不容易安頓下來,死亡卻似乎從未遠離,像真菰姐姐那樣溫柔的人也會在某一天,某一瞬間,突然就從身邊消失了,再也無法回來。
“哥哥,哥哥,真菰姐姐死了,和爸爸媽媽一樣死了。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我再也吃不到他們做的飯,再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了。”芽衣從端木嵊懷裡抬起頭,“我好難過啊,我還很害怕,我好害怕隻剩我一個人,我好害怕啊!”
端木嵊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地擦去小女孩臉上的淚痕,將她整個抱進懷裡,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聲音沉穩柔和:“嗯,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他都知道,因為他也是。
但是即便是麵對這樣的芽衣,端木嵊也依舊做不了任何承諾,他做不到,也不配。
所以現在他能做的隻有抱著這個孩子一遍一遍地說一些沒用的安慰人的空話。
芽衣抱著端木嵊,在他的安撫下迷迷糊糊地說了很多話,有她父母的,有她自己的,還有關於鱗瀧真菰的,都是一些大人看來芝麻綠豆一樣的小事,小孩子卻記得異常清晰,細節描述得曆曆在目。
端木嵊沒什麼話講,隻是靜靜地聽著,偶爾附和一聲。
芽衣的聲音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低了下去,端木嵊把芽衣塞進被窩裡,想出門散散心,誰知門一拉開,就看到錆兔站在門前。
錆兔看起來很憔悴,完全沒有了之前神采奕奕的模樣,眼睛裡的光也散去了許多,顯得黯淡:“我還以為你休息了,要去轉轉嗎?”
端木嵊低垂著眼睛,不去看他,聲音生硬:“正打算休息,你也早些休息吧。”說完,徑直將門在錆兔麵前關上了。
此刻端木嵊隻覺得自己渾身都跟灌了鉛一樣,從內到外,沒有一處不是沉甸甸的,剛才散步的念頭完全沒有了,隻能什麼都不想,走到自己的床榻前倒頭就睡。
世界不會因為睡一覺而變好,但至少能給人一點活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