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沉厚、肅穆的語音像一把重錘敲在兩位友人的心上。三人同是朝臣,這詩中矛頭直指當今後宮之主,且不論其居心何在,但就這大不敬的言辭,也足以震驚朝野。
藍瑾此刻又想到了玄暮吟的警告。她知道玄暮吟不是個簡單的人,隻是她沒想到這是會直指東宮,那他在這事中到底又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呢?如果他這個白苑正君參與其中,那白非璃呢?她又是否與此事有關呢?藍瑾覺得自己從回京開始就像是墜入了五裡霧中,周圍不斷的發生著事情,而她卻怎麼努力都看不清真相。冥冥之中,她覺得很多事情都是有牽連的,像是有一根無形的絲線,她能感覺到這個絲線的存在,卻摸不到、抓不住它!巨大的無力感讓她焦躁不安。她總覺得這些事情的背後似乎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說不定隻是個玩笑。”花一樹伸了個懶腰打破沉默,“不過,今年夏天,京城裡的紅白事還真多。我是不是該改行開個壽材鋪子?”她故作輕鬆思考起來。
“好啊!我頭一個光顧。給我預定一口榆木的!”藍瑾懶懶的說道,語氣恢複玩世不恭。她怎麼說也是腦袋懸在他人手裡的科考主理,參照幾位故去前輩的前車之鑒,她很有必要為自己的身後事早做準備。
藍瑾想著,抬手抓住正要起身離去的紫寒衣,“忘了我剛才給你看的東西,記住我那日提醒的話。有些事,能不管就不要管。”
“對不起了,我做不到。”紫寒衣看了藍瑾一眼,沒怎麼用力就掙脫了她的束縛,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花一樹拖著長音衝著紫寒衣的
藍瑾看著兀自晃動的竹簾,攥了攥空寂的掌心,神色變幻莫測。
同一時間,白苑的玉玉閣內,紅袖趴在蠶絲軟榻上望著對麵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不明白他臉上變換的神情說明的什麼。
眼前的男子摘掉了那礙事的麵紗,唇角勾起,似笑非笑。他不過是依他的囑咐從一個好色的散騎常侍口中打聽到那個叫什麼紫寒衣的軍爺經常出入一個叫玉卷閣的地方。為什麼墨弦哥哥的表情就變成這樣了?紅袖搞不清也懶得搞清,伸手從麵前的琉璃七彩盤中撿了顆葡萄,胳膊在腦後繞了一圈,塞進嘴裡。嗯,好吃!
姓紫的好歹也是你表姐,怎麼連她都說服不了?玄暮吟在心裡鄙視那個姓藍的家夥,思量著阻止不了下一步要怎麼辦?他家妻主的計劃必須要進行下去,至少現階段還沒到停的時候。他要想辦法除掉這個攔路的家夥!藍啊,你都認識了些什麼人啊,就會給我找麻煩!玄暮吟伸手入懷,觸到那個圓潤的盒子,目光中多了一份似水柔波。
“王府就是王府,連葡萄都比思忘塵的甜!以後,我也要學墨弦哥哥,當隻飛上梧桐的鳳凰!”紅袖眨著大眼睛四下張望,一臉崇拜的衝著玄暮吟說道。
“你呀,可千萬莫學哥哥我。找個心愛的人嫁了就好。那才是幸福。”玄暮吟看著那張稚氣未脫的絕色容顏,語氣中有淡淡的失落和濃濃的擔憂。這孩子……隻怕會被皮相所累。但願他的命能比我好。
“為什麼不能學?墨弦哥哥你,不幸福嗎?”紅袖看著眼前錦衣羽冠的他,不解的問道。
“我,早已忘卻幸福是什麼滋味了。”玄暮吟低聲答道。
“那……為什麼要嫁進這裡?還不如留在思忘塵,我們兄弟彈琴起舞,多開心。墨弦哥哥你不是也最愛看我跳舞嗎?不如我現在就跳給你看!”紅袖一個翻身從榻上蹦起來,足尖點地,便跳了起來。
火紅的紗衣隨風飛揚,凝脂白玉的容顏,一回首笑意盈盈,嬌俏伶俐。玄暮吟眯起眸子,神思回到那個刻在記憶深處的夜晚——那晚,她也是一襲紅衣男裝,也是笑顏如花。隻是……她舞跳得一點兒也不好。那麼難看的舞姿,他咬緊了唇才沒笑出聲。
為什麼要嫁進這裡?嗬——是為了一個報複,一個比天還大的報複;也是為了一個諾言,一個比幸福更重要的諾言。
藍,你還記得嗎?
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忘記了?沒關係……
我會用現實來讓你記起一切的!
我說過——千宮錦燈,隻為你一人!
我會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