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醉忘紅塵(1 / 2)

千宮燈 古矢女 4532 字 10個月前

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比如爛桃花。

在藍瑾製造了那場殿前拒婚之後又過了三日。這日下朝,她前腳剛回府,後腳大總管幽洛就跟著進了門。

老嬤嬤拂塵一掃,聲若洪鐘,伸手展開了明黃的綢卷。

“……永鏡王藍瑾,練達淳厚,玉質凰姿。特賜婚皇長子金蕪下嫁,與其共結白頭。令,一月後成婚,不得有誤。欽此——”

藍瑾雙膝跪地,旨意一句句聽來,不啻五雷轟頂。直到老嬤嬤提醒才從地上站起身。老嬤嬤那雙飽經曆練的眼隻一個眼神便看出藍瑾心中的不願。然則聖命就是聖命,自古君為臣綱。天子聖威,豈容忤逆。

“恕老奴多言。王爺接了旨,就往好處想吧。長殿下是知書達禮識大體的男子,雖少了些許風姿,過日子卻是再好不過。為了能和王爺結連理,長殿下這幾日水米未進,也算是對王爺您一往情深了。皇上一片憐子之心,想來王爺定能理解。”

幽洛滿是褶皺的手在藍瑾肩上拍了兩下。老嬤嬤話說的語重心長,藍瑾扯動嘴角,回以一個勉強的微笑。幽洛見其臉色依舊如被霜雪,隻得無奈的歎了口氣告辭而去。臨出門的時候,她回身望了望,但見那一襲藍衣的背影靜止了立在庭院內。寂寞與哀傷染了一天一地,無處安生。

想她進宮數十載,雲鬢染了秋霜,一雙老眼卻越發看的通透。那層層紅牆,因著無上的權利、無比的地位,其中的悲歡離合也多了許多的無可奈何。所謂伴君如虎。失了君心的,家破人亡,不顯見;得了君心的,又有幾人能稱心如意?你姓藍,她姓金。任憑你千般忠心,帝王的信任也不過是眉間的一絲好感。心,終究是放不下的。哪如成了一家人心裡好歹多一份踏實?這些她看的多了——這一回,隻怕又是一段孽緣……

幽洛搖了搖頭,緩緩的走出了藍苑大門。

半個時辰後。

粉巷,思忘塵。

還未到正午,樓裡卻已經來了一位客。

藍衫銀冠的女子獨坐在底樓中央的一張大桌邊喝著酒。不緩不急,一杯接著一杯。進門時侍兒端上來的一小壺胭脂醉,不一會兒就見了底兒。

“人呢?!人都哪兒去了?都給爺出來!”藍瑾晃著空酒壺,秀眉豎挑。這一聲喊惹得青衣小侍匆匆趕來,手上拎著一壺新酒。

“去——把你們樓主叫來!快點!”藍瑾仰身倒在椅背上。侍兒被她透著冷冽的目光一瞪,趕忙稱是,轉身上樓。

鬱焚衣打發了小侍兒眉心挽結的回到內室。屋內紗帳未起,錦被未疊。桌上擱著隔夜的茶點,桌前坐著一人。

“哎呦喂,我這是作了什麼孽?這位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被指了婚了來我這兒。我就是向天借膽也不敢得罪皇子啊!”鬱焚衣把自己的頭發抓的像個雞窩,捧著腦袋撞桌子。眼看著銀子到了嘴邊卻硬要吐出來的滋味,他想想都覺得心口揪的疼。

“她……在樓下?”玄暮吟抹了抹桌上因震動濺出的茶湯,眼波落在茶盞裡隨著水波晃動。今天白非璃一早去上朝說是中午在宮裡吃飯不回來,他趁機過來思忘塵。

“是呀!真應了那句老話——說曹操曹操到。我說——你和她到底是怎麼回事?既然喜歡人家你乾嘛嫁給那個影王?”鬱焚衣用一雙水波瀲灩的桃花眼怨毒地盯著對麵垂頭不語的男人!都怨你這個黑烏鴉張嘴,招來這麼個麻煩鬼!

“……”玄暮吟輕笑不語。本以為辭了琴師之職他和思忘塵的關係就化上了一個句號。沒成想平日裡視財如命的鬱大樓主竟是皇正君布置在民間的眼線。而這思忘塵就是他用來收集民間消息的據點。虧他隱姓埋名五年卻漏看了近在咫尺之人。油燈下最黑——老話實不欺人!

能坐上皇正君之位的男子果然不是的簡單人物。那張象征著尊貴地位的座椅要坐上去踩在腳下的定然是累累白骨。就如這世間的一切權利,要想得到就要付出許多見不得人的代價。

在順利進入白苑之後,第五日,他便在側君湘扇屋內的妝奩上看到了那隻長生鳥圖案。他故意端了茶打翻妝奩。茶湯潑濺,妝奩滾落,珠翠首飾散了一地。借著收撿之際,他依約將水抹在了妝盒的底麵上,果然隨著茶湯浸潤,兩行刻痕小楷浮現眼前——“胭脂巷頭不憶塵,緇衣客來問落紅。”

隔日他便故地重遊,去了粉巷進了思忘塵,一襲黑衣點了落紅公子。思忘塵自然沒有叫做“落紅”的公子。他見到的是為故人——鬱焚衣。

“你隻管快些通知主上。此番變故是我考慮不周。”玄暮吟沉聲道。

想不到白非璃會蠢到去利用皇長子金蕪,還讓他嫁給藍瑾,時機未到這不是自掘墳墓嗎?玄暮吟壓下火氣,繼續道:“主上看了密信,自然便知如何行事。還有——秋闈在即,看情況白非璃已經等不及了,怕是會借這次會試之機動手。你務必提醒主上除了加緊布局還得提防一個人。”

“誰啊?”鬱焚衣憊懶的抬起頭。

玄暮吟指尖沾了茶湯在桌麵上寫下兩個字。

“她?”鬱焚衣眨了眨眼,沒問什麼隻點了點頭,玄暮吟將字擦去。他是個聰明人,有些事情能不知道就不知道。

話說回來——為什麼這人每次來,我都要倒黴呢?

鬱焚衣斜眼瞧著對座全身黑衣的男人,非常認真的開始思考是不是應該在思忘塵的大門上貼個“此人禁入”的告示。正在思索間卻又聽得外間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得,看來非得我親自出馬不可了!鬱大樓主理了理頭發昂首下樓。

藍瑾身前拍著三隻空酒壺,此刻她依舊腰管筆直的坐著,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鬱焚衣,一臉春風,著一身玫紫褲褂,外麵罩了灑金穿花的紗衣。一路小步匆匆而來,衣角扶風而起,倒也有幾分羽化之意。

藍瑾抬頭瞅了他一眼,邊喝邊道:“你就是樓主啊?”

“不才正是。”鬱焚衣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