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壯士一去(1 / 2)

千宮燈 古矢女 3749 字 10個月前

白日裡沒有月,然月已將盈。

入了八月,下了幾場秋雨,天就一日日的涼了下來。桂子飄香,金菊展顏。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然聚在京城裡的應試舉子卻無心欣賞,隻因明日便是會考之期。

臨出門前,藍瑾看見兩語在換書房的門簾——換下細竹編織而成的簾帳將夾了棉的布簾掛上。打理好官服,她匆匆出門。剛行至門口就被身後追出的侍兒趕上。

“王爺,昨兒下了雨。天涼。”兩語不由分說將天青色的披風披在了主子身上。清早的霧氣未散,風過處,有些許的涼意。

藍瑾不放心的朝門裡望了望,爹爹這時間正在念經,若再不走,被他捉住可就脫不了身了。

入紅牆,穿過一座座殿閣。藍瑾沉默前行,衣擺摩擦間發出窸窣的聲響,在空曠的禁城內微小卻異常清晰。

雕龍刻鳳的白玉石階儘頭便是帝王所在。

立於階下便有嬤嬤入內稟報。

有風吹過,殿閣簷角處,金鈴發出清越的響聲。

藍瑾抬頭看著,眉心微蹙。自從那日之後,紫寒衣就真的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任她百般找尋卻是蹤跡皆無。都快一個月了,她還活著嗎?

“藍大人,皇上宣您進去。”

藍瑾頷首寫過小嬤嬤,整理思緒走入禦書房。

“……所有準備皆以完成。隻待明日貢院門開。”藍瑾將所有情況如實上表。

“甚好!”女帝聲音低沉。

就在君臣說話的間,幽洛無聲的出現在女帝身旁。

“什麼?!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啊!你去,速把太女給朕叫來!”女帝提高了聲音,顯得中氣有些不足。幽洛躬身退去傳旨。藍瑾公事稟完也跪拜退出了禦書房。

“轟隆隆——”一陣悶雷滾過天際。

莫不是又要下雨?藍瑾加快腳步,匆匆往外行去。穿過一處角門,就見前麵青磚小徑上立著一人,正仰頭看天。此刻已有雨滴落在藍瑾袖上。豆大的水珠滲進衣料,一片暗色的黑。

她走上前看著玄暮吟,掩去眼底的一絲詫異與戒備。幾丈開外的花木旁有一亭。雨點紛紛落下之際,兩人跑進了亭子。

黑漆的木凳上沾染了天水,不大的亭內兩人麵向兩方而立。雨來得急驟,遮天蔽日的傾下來。隔了水幕,四圍的一切都仿佛消失了一般。天地之間,隻餘下這方寸之間的一座孤亭。

即使背過身也依舊能感受到那個近在咫尺的人。他的呼吸短促而稍顯淩亂似是還未從剛剛的急跑中緩過氣。清冽的墨香夾雜著水汽的潮潤飄過來,凝於鼻端,一呼一吸間,入肺入心。

自那日思忘塵一見之後,已有月餘。酒醒之後,她差人去查了那青樓——雖什麼都沒查到卻也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前幾日她派去盯梢的、三言就看到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進了那裡,卻隻呆了一盞茶的功夫就離開了。來了思忘塵這樣的地方,怎麼會有女人走的如此匆匆。三言迅即的跟上,一路尾隨卻見那人在皇城根換了衣服,走進了徳祥門。

宮裡的嬤嬤去……那種地方而玄暮吟偏也在那裡出現,事情一下子變得耐人尋味起來。藍瑾心中那個模糊的猜測被證實了——整件事情中白非璃隻是台前的跳梁小醜,被人利用的角色。真正操縱著一切的幕後人必是隱在那層層宮牆之中。皇上的身子骨,朝堂上下都看的分明,隻怕就是這個冬天的事……然太女雖成年卻少曆練,稚氣未脫,勢不足。各宮皇女已是虎視眈眈。

你又到底在誰做事?

藍瑾若有所思,目光落在男子清瘦單薄的背脊上——天青色的素羅,暗繡了折枝的荼靡花。無知的花兒恣意開放。這種花原是開在黃泉路上的。開國之後,作為玄氏一門的家徽曾經和藍家的蝴蝶蘭,影王府的優曇婆羅花,紫家的木槿,宣王府的火鶴一同出現在韶京城外的烽火叢中,一同護佑著昭華。而前朝太傅玄天更是以天人之姿、滿腹經綸譽滿朝野,為天下人敬仰。後來卻因為一首除夕的賀詩觸怒天顏。一夕之間,抄家革爵,玄氏一族從鼎盛急轉直下,在無人聞。

藍瑾也是在玄暮吟當年身份被揭穿之後,才得知他竟是那玄天老太傅的兒子,是玄氏一門的後人。無怪乎皇上震怒。隻是……這荼靡花如今又被他穿在了身上,是否也預示著什麼呢?

有風吹過,花兒在風中瑟瑟抖動。

藍瑾一低頭看見撣在手臂上的披風,隨即走上前將它披在了正掩口輕咳的男子肩頭。玄暮吟扭頭對上藍瑾的眼。

“落雨了,濕氣重。”藍瑾喉頭發緊,聲音平板,沒有什麼表情的說道。話還沒說完,目光已經轉向了亭外的水簾。片刻間亭前已經積了一片水,白雨跳珠,濺起朵朵水花。

“咳,聽說鏡王爺……有意於非瞳,可需要在下幫忙?”玄暮吟掃了眼那青色的披風,抬眸卻說了句藍瑾想不到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