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閒的,每日睡前給晏凝淵編一隻小辮子,早醒時又幫他給拆了。
下了兩日雪,外頭雪都積得多了。晏凝淵起身來就趴在窗邊觀雪。還有楚厭清,他站在外邊,不知是作甚。
“楚厭清,你愣在那兒作甚。”
楚厭清這才轉過身來,手中是一塊金飾。晏凝淵一眼便瞧出端倪來了。
“昨夜有人來過?”他走前來,問道。
“你猜猜,這塊飾物同金安城裡,我見到的那一塊像不像。”晏凝淵盯著那飾物笑道,若是凡人,身上掉了這麼多金,肯定會在意。
或是說,身上帶這麼多金飾本就不該是個普通的人。就算他的確是凡人。
楚厭清聽完立即就覺得那塊飾物燙手,給扔了出去。在雪地中陷出個小坑來,惹得晏凝淵直笑起。
楚厭清看著他,可是總還是能想起。
那個曾填滿他飛升前小半個人生的人,竟讓他險些喪命。那雙好看的手上,帶著血,好紅,好痛……
醒不來……
“楚厭清?”晏凝淵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還不察。困在那段記憶中,難再移。
“死了……好多人……”楚厭清喃了一句。
“楚厭清?你瞧瞧我是誰。”晏凝淵的手還在晃著,楚厭清卻像是映到了那一隻血紅。嚇得後退了半步。
晏凝淵麵上稍露無奈。
從窗中跳出,拉住了楚厭清的腕。總也這樣,不讓人省心。
“真拿你沒辦法。”他這一躍下,竟不知是何原因,楚厭清一把將他帶了過。貼近時又溫熱,晏凝淵錯愕著。
抬眸再看去,楚厭清竟像是被什麼魘住了一般。
唇微翕動著,他想,好多好多年前,有人教過他。能靜人心神的術法,許久未曾用過,如今倒也想用楚厭清來試試。
依舊是那間牢房,眼卻瞧不清東西。隻影模糊,隱約能記起的是,白衣身旁還站著兩個女子。
許久還是瞧不清,他便是合上了眸。
“楚厭清。”火光微晃,青衣提燈來尋,是往日不曾見之溫柔。楚厭清伸手去,那人愈發近。
手與之觸上時,他又像是冷。還未恢複過來,眨了幾下眼,才瞧清事物。
這是……在雪地上睡呢。
白發絲絲在他眼前晃動,是晏凝淵。大致是睡得舒服了,青衣還在蹭著他。他終也想抬手撫上白發。
左手微動一下,便是停在那兒了。晏凝淵的手還抓得穩穩的,他便是換了一隻手來。
抱著青衣,不知多久,晏凝淵才覺得不舒服了。太熱。
“鬆手,我起來了。”晏凝淵悶聲道了句,楚厭清仍是不鬆開。
看著天間飄來的細雪,才緩緩開口。
“這是什麼術法,能這般靜人心神?”
“這是我所識一高人,其人玩心不減,所弄出的一套術法。”晏凝淵如實答道,隻是這高人喚何名,楚厭清倒也不用知曉。
“玩?”楚厭清問著。但想想那也確實,高人嘛。
在雪地上躺了許久,他終於也放手讓晏凝淵回屋中了。自己則是躺在那兒,觀景。
隻是不到一會兒,便見一隻白傘遮擋住了他的視線。他再挪一下目光,便是直接與晏凝淵對上了。
“拿我的傘呢。”
“是啊,不然我拿誰的。”晏凝淵不跟著他笑嘻嘻,隻是那眼神,真的像是在看傻子一般。大傻子下雪不待在屋中,非要在外邊睡雪地。
“嘿嘿。”
“傻笑什麼?”他挑了下眉。
“看你啊,多好看。”
“那我要是踩你一腳,你還會不會覺得我好看了。”說罷就要抬起腳來,嚇得楚厭清立馬就起了身。晏凝淵當真是說乾就乾。
拍了拍身上的雪,晏凝淵收起了傘來,就往屋中走。
楚厭清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開口:“去不去曲山,回頭我再到源河去給你捉魚吃。”
晏凝淵本來沒打算理他的,直到他聽到了後邊的話。說到底,他還是惦著那些魚。
傘還不待放下,便又被他撐起。往楚厭清那兒走去。
“雪大,撐傘。”晏凝淵把傘給了他,隨手再捏了個術法在此處。叫人不得近。
一路行至曲山,晏凝淵在他腕上歇得挺安逸。他不由的笑了起來。
曲山覆了雪,他往上走。能瞧見綠植新生,山茶開了許多,皆少被白雪覆蓋。一人坐在窗前望著前,卻正好瞥見了白衣。
“來了?”
“後會有期。”楚厭清學著他那日的話,不怎麼樣,總得麵上有些許欠抽的意思。
“我有同你說過嗎?”寧知珞倒也是記性不好了,楚厭清可還記得清。他那日就是這般說的。
看著他使勁點了點頭,寧知珞才淺笑起。
招手讓他進來坐。
“可有熱茶溫酒?這場大雪早至,在外邊可是把我凍壞了。”楚厭清進門便是笑著道,實也不怕冷,隻是從來喜歡寧知珞這兒的茶酒。
寧知珞聞聲稍頓了一下,隨後便是給他煮著酒。再不複往昔,又是如何?
淺茶色的瞳眸依舊盯著屋裡的那一捧山茶,術法所至,開得極好。窗外飛雪,憶又思一年,白雪覆,君不顧。
曲山腳下,源河邊。一人灰藍衣物,發高束,手中抱著一枝紅山茶,歎了聲。又往前走。
再不覓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