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時,晏凝淵坐在案旁挑著燈。楚厭清則是站在窗邊,說是賞雪,心思便是早不知飛到了何處。就比如,酒館的那個東家,是何人?但他好像早已知曉。
再轉身,見晏凝淵還在挑著燈。
“夜深,歇下吧。”
“你可看出,今日所見那位‘東家’有何怪異?”手還在挑著,似是玩不倦。火光微蕩,映著他整個人都暖暖的。
“多年前,我所見。”隻是聞聲,他便已經知曉那人是誰了。身上金葉子飾物,散落的烏發微卷。與上次在金安城那一眼,其實無甚差彆。
若是說有何差彆,那便是戴著一個青麵獠牙般的麵具。那種就隻是看著就會讓人不舒服的麵具。
“他的修為,不低。若是以往,我絕不可能放過那二人。”晏凝淵好似終於舍得抽開視線來,看向白衣這邊。
楚厭清的術法修為恢複得也算是快,他有所察覺。
“你原是想……”燭火的光依舊晃動,白衣伸出手將他手中的長針搶了過。
“對,如今卻是不同。許是那秦玄夜,折了我太多。”晏凝淵想要搶回來,卻是讓那楚厭清將燭火給熄了。
一把將青衣拉過,帶至窗前。細雪在眼前劃過。
“你跟他又沒有仇,他折你做甚。”楚厭清捏著他的手,或是仍有疑慮。或是秦玄夜與他之間,太過於怪了?
往日裡,他似乎都會讓楚厭清避開秦玄夜些許。是為何?
“怎會沒仇,大仇呢。”晏凝淵的眸子凝視著一瓣細雪,沒再開口。直至細雪躺到了地,融入那一片的雪白裡。難再尋蹤影。
長夜裡,晏凝淵淺眠。一旁楚厭清眉間皺起,正是熟睡之時,睜開眸子來卻見四周迷障起。忽覺不對,他便是側過眸子去瞧。
身後有東西!
“嗬嗬……”肩似是被人碰了一下,轉過身去卻不見什麼。可……白衣上竟染上了血紅。
是誰?
“躲著就不好玩了,還是出來吧。”楚厭清話音方落,就感覺到了身後一絲陰涼。究竟是誰?
迷障中,隱隱能瞧見一團黑影。楚厭清往前走去,感覺那人一直就跟在他身後,不時還會笑起。
回頭卻是不見其人。離黑影愈近,他的心便是愈發緊。
正走前,那黑影倏的回過頭來。
“晏凝淵!”楚厭清瞳眸驟縮。眼前人殷紅覆麵,原本應當瞧不出這人是誰,好在是那雙桃眸盯著他,這才讓他認出了這個人來。
衣物呈暗紅色,那雙眸子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個白衣。像是倦恨這白衣乾淨,這種感覺,他從未在晏凝淵身上找到過。
眼前人,讓他覺得陌生。但更多是心疼。
為什麼啊?
“我……遲來了。”話由心生,或許帶著些許的酸意。他知曉,這個是晏凝淵,早在許多年前,他曾有過這般模樣,隻是被他深藏起了,不願再與人言。
桃眸還是死死的盯著楚厭清看,一刻也不敢鬆懈。他不要信任何人,誰都可以在他的背後刺上一刀。
好疼好疼的一刀。
“滾開。”說話的聲很弱,微微顫著。又繼續蜷縮回去。如若這是,晏凝淵意識中淺藏著的自己,楚厭清又該是如何?
正沉著心思想事,身後又是一陣動靜。這回他好似跑得更慢了,讓楚厭清給捉住了影。
“嗬嗬……”
楚厭清手中原本捏著一個決,再想便覺不對,這是何處?他又一次誤入了晏凝淵的境中,瞧見的……可都是晏凝淵。
但是,他壓抑著的,還究竟是什麼?
不待想,方才蜷縮在地的那人站了起來,隻是瞬息,周圍的景都變化起了。還有眼前的……人,全身都像是褪過色一般。
“楚厭清,你又這般。”前人皺著眉看他,眼底含深意。勘不破。
“我這般?”
“此番窺得,可是多?”依舊是盯著看,語氣變軟了許多。那雙桃眸,不能多看,似乎是附上了某種術法。
“隻一眼,但難忘。”
“難忘嗎?還是忘了吧,厭清。”晏凝淵笑著,又好似沒笑。楚厭清有些迷蒙,這是……
幻境在他倒下前,就已經開始裂著,這回更像是坍塌一般。晏凝淵接住他,麵色不大好看。
忘了才好,楚厭清不必知悉他的過往。幻境坍塌後,隻剩下迷障四起,周遭都是黑。他抱著人緩緩走過。
用術法將這兒封了起來,這是誰也不能觸及的,楚厭清亦是一樣。他若是能再乖些,就好了。
晏凝淵長歎聲,瞥見指尖的黑氣冒出。不多理會,他要帶著楚厭清一步步的走出去。
境中青蝶生,他的身後站著一道長影,久久不願消散。瞧,卻也是瞧不清。
天還未亮,晏凝淵就靠在案旁。眸子帶著些許陰鷙,右手上邊,是許多皸裂狀的黑蔓延。上回在鎮子那兒,僅是一隻青蝶,當是不比那時的要快。
那年,他的身上無知覺。沒有死透,視線混淆,在泥濘裡,瞧不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