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身後靠著的這棵,也都儘乎斷裂。
額上的血順著落了下來,蒼白的麵在月色的映照下竟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好看來。但又很快咧著嘴笑起。
他額上那隻手,此刻也變得汙臟。地上的藤蔓一直在爬著。
青衣的桃眸隻是乜了一眼,而後又將視線偏了回來。同眼前那雙與他一樣的桃眸對上。
“晏凝淵,你該認清,從始至終,我都是你不該摒棄掉的。”隻用一瞬,整個人都被地上爬起的藤蔓擊穿了,連同他身後那棵樹。隻是那雙眸子,沒有一點點的變化。
甚至可以說是冰冷的。
“我說過,我誰都敢殺。”晏凝淵同樣用冰冷的眸子看了回去,那個人的眸子終於帶上了一抹惑意。似乎在說:是嗎?
晏凝淵一把捏碎了他,連同這裡的所有。可以說,這裡是一個幻境。
隻是,這個幻境認不了主。
再或是說,它認不出,究竟何人才是晏承曜。
再睜眼時,晏凝淵依舊是坐在了窗上。天間圓月高掛,林中寂。攤開手來,裡邊正躺著一隻帶血的紙蝶。
他盯著蝶子,遲疑了一會兒。又將其上邊的血抹了乾淨。
轉而往林中望去,不再有誰人。複又歎一聲,這世間……又有何可記。
竹屋裡頭漆黑,白衣不在,仍覺冷清些許。
記不清了,楚厭清是什麼時辰出去的。也不知自己在這窗上坐了多久。
碎發隨了風動,桃眸淺合。他方才在境中為何會對另一個自己出手,如今他也沒想明白,或許隻是那個人的話語,真的太令人不喜。
夜眠淺,紙蝶停在發間。於鏡前,白衣的臉上瞧不出是何神情。
手撫上了鏡麵,總覺要觸上那人的臉。右手卻忽的生刺痛之感。
他收了手,又眯起了眼來,盯著鏡中人。眸中似摻著一絲冷意。
翌日晨,楚厭清捏著一塊小鏡子出了門,神情有些淡。白淨的長袍拖曳在地,上理絲絲金紋。
忽有白鶴入眼,他便是側過眸。紅衣側顏入眼,手正撫著一隻鶴。
“秦玄夜?”
“厭清喚我何事?”他聞言往這邊瞧來,不過整張臉都是煞白的。楚厭清給他驚了一下,並不知他為何就這般模樣了。
“你近來挺忙,見你一麵都挺難的。”
楚厭清幾乎是沒話挑著話來說,至於他為何要喚住秦玄夜,這他並不知道。手中刺痛的感覺讓他覺著,再過一會兒,自己便是要在秦玄夜麵前發瘋。
“確實。”
“忙到連自己廟中的事都懶得管了?”
秦玄夜頓了一下,又起了身往楚厭清這兒走來。那白皙的手上布滿了紅符,比起以往,更是詭譎上了許多。
楚厭清沒多再看,眸色依舊冰冷得不似往常。
“厭清這是在說什麼?我怎的會懶得管呢?”他差些就想托起楚厭清的手來,但又怕他厭煩自己這雙手,便是沒了這打算。
“這是年前至今,人間所有文神廟觀所生的事,樁樁件件,數以百計而不為過。可你這位文尊又做了什麼呢?”楚厭清話語依舊冰冷,手中托出了一卷軸子來,用一根紅繩綁住的。
不過秦玄夜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他廟中所出的紅繩。
“厭清,你這是生氣了?”
“費憬手上的紅繩,也是你給的?”楚厭清這事想著許久,還是問了出來,不過秦玄夜的臉上更是擺出了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情。
就像是在說“哇,你好厲害啊,這都被你知道了”。
二人對視了許久,秦玄夜才慢悠悠的轉了身。不再與楚厭清說一句話。
他愈發像一個人,與楚厭清的記憶疊在一塊。可今日他卻不知是何因,略顯得麻木。
“你,到底是誰。”楚厭清的聲聽起來沉了許多,那種冰冷能讓人生顫。手中的鏡捏得緊,另一隻手上的刺痛感仍在。
“你想我是誰,我自然就是誰。”
紅衣輕勾起了唇,後從容的轉過了身來。盯著楚厭清又上下量了一會兒,他手中依舊捏著一塊鏡子,不過秦玄夜並沒好奇那是什麼。
隻是看那雙空洞許多的瞳眸。
“厭清這是怎麼了?若是不舒服,便多歇著,少些想這亂七八糟的東西。”秦玄夜眯起眼來,後大笑道。楚厭清自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又要笑什麼。
隻覺他是近來受了什麼激,現下是在發瘋。
楚厭清沒再聽下去,轉身便走開了。
笑聲一直在身後。若是換做以往,楚厭清早就是加快步子,一會兒就要走得沒影。而現下隻覺步子沉,邁不動。
他今日究竟是怎麼了?
待楚厭清走遠時,秦玄夜算是表演了個笑麵消失之術。盯著眼前的一隻鶴,神色陰戾。
手裡不知何時捏了一張紅符,用術法托起來時,能瞧出,上邊那三個赫然入目的紅字,是楚厭清。
字扭曲的不像話,不過更應該說,是符字。
秦玄夜的指頭輕觸上去,上邊的字他可喜歡,喜歡的不得了。
“原來是無情。”輕聲喃了一句,卻將那些鶴給嚇得飛了起來。
他在這兒待了許久,走時再抬頭望了一下天,眸中閃過了一絲深意,但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