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花葉落於水中,白衣站在池前。像是思忖了一會兒,又將鏡扔了進去,神色依舊空洞。
手中隱隱有痛感生。
在池邊待了很久,方拂袖離了去。而那本該沉下的鏡子,卻在他轉身時浮了出來。上邊一道紅字詭符,略顯得刺目。
曲山腳下,那一簇簇紅花綻得極好。
楚厭清在那兒頓了許久,再多瞧,竟是覺著這花紅得刺眼。也不知怎的,便喚出了劍來,想要揮劍將這些花給斬下來。
“楚厭清!”
身後一道喝聲,楚厭清這才恍的將劍丟到了地。看著自己的手,眼中布滿了紅絲,又似驚著了一般。
寧知珞走了前來,麵帶著稍許慍色。然在瞧見楚厭清時,他又改為了惑。
第一反應便是,他中邪了。可是,他一個神怎麼會中邪?
“你要做什麼?”寧知珞緩道,白衣仍是那個動作。地上還躺著一把劍,很快便是覆上了一瓣紅。
楚厭清才側過眸來,眼中不知摻雜了什麼。陰鷙中又帶上了些憐意,讓人難以直觸。而這種眼神,他好像在誰身上見到過。
往後退了兩步,愣著神。
正不知如何時,卻見楚厭清的唇微張合著,好像想說什麼。寧知珞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說出什麼來。
“……回家。”
最後也隻是這二字,不過寧知珞還是將眉心擰緊了。
這不是楚厭清。
“你是誰?”寧知珞的眸子都快要眯成一條縫了,他深知,有些事,不該他管。隻是,若所要付的代價太大,他便不得不插手了。
想起方才的眼神,寧知珞基本能猜出些什麼來了。眼前這人,也許是真的中了“邪”,至於為何會是楚厭清,他也不清楚其中的緣由。
對方聞言,很快又轉了回去,一副不理人的模樣,倒叫寧知珞更確信了自己的想法。
“你對這世間,可是恨極?”溫聲問著,語氣更像是一些長者。
白衣不理他。
“事與願違,人心變迭,你若執意如此……我想,能否放過那件事以外的人。”就比如,楚厭清。
白衣依舊沉默著,就像是聲無法入耳。
山腳下的風,又吹落幾瓣紅。寧知珞那茶色眸子多了幾分憫意。
可他知曉,這人最不願的,便是被人用這種眼神瞧著。
也沒多呆,見這人不理會他,便是往山上走了去。這裡的花,或許,真的紅得刺目了。
直至屋前,他才轉過身去瞧身後白衣。那人跟著他一路走來,陌生中帶著熟悉。陌生的是,這樣楚厭清。熟悉的是,那位故人,好像並沒多大變化。
“進來坐坐?我有些分不清,你究竟是哪個他了。”在寧知珞的所知中,有兩個“他”,但好像,這從來都隻是一個人。
他聞聲搖了搖頭,木訥歸木訥,但他似乎又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
後也是跟著寧知珞往屋中走去。很習慣的坐到了案旁,煮著茶。
寧知珞站在一旁看他,仿若記憶中,那個始終帶著木訥,但又十分乖巧的人。心中不禁有觸,那些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最多也隻是聽了個大概罷了。
片刻後,他起身來,眸子是盯著小案上的棋看的。
又自顧自的坐了下去。
寧知珞淺笑著,搖了搖頭。這倒是少見了。
隻是這一坐,又是坐了好久。像是在打量著這局棋,寧知珞在一旁也瞧不大清。
乾脆也沒多瞧著。
“寧知珞?”白衣恍的道了句。聲沉下了許多來,寧知珞才回過神來,用稍帶些異樣的目光與白衣對上了。
但也很快,那雙茶眸便是變得柔和了起來。乾脆將目光移向了那嫋嫋升起的茶氳,款步走了上前。
手中正握杯盞,像是想確認什麼,便是道:“怎麼樣?”
差些就想直接問:你是不是楚厭清?
轉念再思,此事他寧知珞,本不該知曉。也有…是不想讓楚厭清追問下去。
“什麼?”
“你失了神走來這兒,我喚了你許久都不曾應。”寧知珞這回則更像是在抱怨,可他心中還帶著一絲的憂。
不知是對楚厭清的,還是方才那個在白衣身上的人。
楚厭清聞言隻是“嗯”了一聲,並無他言。又盯著那殘局看,撿起了一隻黑子,頓了一下,便是落了下去。
寧知珞不時將目光移向白衣那兒,甚至連茶水溢出來了都忘了看。直至手上有了灼熱的感覺,他才忙將東西放下。
又瞥向了楚厭清那兒。不過,他像是沒覺。隻顧盯著棋瞧,動作很緩。
淺舒了口氣,這才收拾起了手中的東西。
“我將清心鏡丟到了玉池中,是因為太過於汙濁。”原本應該什麼話都不會有的楚厭清忽的道了句。
寧知珞聞言,正忙著的手頓了一下,又抬起頭來瞧他。清心鏡?汙濁?還有……丟到了哪裡?
“你今日,比起以往來,有些不同。”他沒將方才之事告知楚厭清,不過這回的白衣也一樣是怪異的。
“嗯。”楚厭清隻是應著,也沒多想。這回寧知珞的話,他是聽一句就能忘一句的。
寧知珞又默了聲。將東西弄好後,又坐了下去。細看下,楚厭清的麵色有些發白。
“對了,近來符源之事,倒叫不少神官發愁。謝徐那次過後,他便是在人間匿了跡。”寧知珞站起身來,神色有異。也似乎是撇到楚厭清脖頸上隻現了一下的符文。
“帝尊都難察覺,難不成是被哪位藏了起來?”楚厭清笑道,似是不以為然。
至於是哪位?他沒再想下去。隻覺得頭好沉,一日以來,竟不知自己在做甚。
藍衣走到了他跟前,他平日不怎麼管天界之事,然而他這麼問符源,楚厭清居然沒覺著奇怪。
隻跟楚厭清的心神有關了。
“在這兒坐了許久,今夜是要留在此處嗎?”寧知珞輕聲問道。眸子卻始終覆上了一層惑。
他記得,這種符,隻在秦玄夜的卷軸上瞧過。
如今那本卷軸,就在這屋中。
“再坐一會兒。”楚厭清盯著那枚黑子,腦中忽的閃過一人。
是黑衣,是桃眸。像是在對他笑。
忽的好似有什麼碎了一樣,再也拾不起來。他又起了身,在寧知珞的詫異中走了出去……不,跑了出去。
寧知珞的視線跟著他,直至他從窗邊跑過。方才轉身將那卷軸找了出來,他藏得也好,不至於被誰看了去。
翻著卷上的每一個符,原本以為能一下找出,卻不知,相似的符術有數十個,而楚厭清脖頸上邊恰好又有符被衣物遮住了。
究竟是什麼?
楚厭清究竟是惹上了什麼,為何……
瞧得入神,全然不知窗外正站著一人。換了身袍子,卻依舊是灰藍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