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風起,伴雨聲來。晏凝淵在榻上,正睡得沉。
但聞步聲,似輕盈。正往他這邊靠,他忽感一陣不安,睜開眸來,卻見一熟悉白影。
晏凝淵的唇翕動著,但他不知自己在說什麼,想什麼。
那個白衣一動不動的背對著自己,晏凝淵很快又站起身來。想要往前時,卻發現自己身上被什麼束縛住了一般。
那個白衣就在前邊,也不動。
“哥……”晏凝淵乾啞的說出了一個字,但又很快清醒了過來。
這是何處,眼前人,又究竟是否真實。
“晏承曜,嗬嗬嗬……”
他甚至已經瞧不清那張臉了,不過他竟是將晏凝淵手腳上縛著的鎖給解開了。晏凝淵怔怔的瞧著那張空白模樣的臉。
可他明明記得,那張臉是何模樣的。為何就是瞧不清呢。
“我沒有……不是我……”
也許,他已經忘了,上一次這般惶恐時,是哪一次了。也忘了,他苦苦哀求的,究竟是誰。
記憶模糊到了極致,能想起的,隻剩一點惶然。
那人就“盯”著他瞧,似又想起了什麼來,便是湊了前。是晏凝淵記憶中的聲,一樣。
“你忘了我嗎?沒關係,再重新摔一次,你就能想起我的模樣了。”
說罷就一把將晏凝淵推了下去,目之所及,都是烈火漿岩。猶如煉獄。
晏凝淵倏的坐了起來,所幸,這冰冷的軀體並不會讓他冒汗。
再往一旁看去,楚厭清正伏在案上休憩,他伸出手,最後也隻是收了回來。
不知是坐了多久,他才悶出一聲來:“楚……”
“嗯?”案旁白衣聞聲便坐直了身,倒叫晏凝淵不知要說什麼了。
楚厭清很快又走了過來,麵上帶著笑,但更多的是倦。
“再多歇會兒嗎?”
“不用。”晏凝淵說出兩個冰冷的字,撇過頭去,也不知是怎麼的,到現下都不曾緩過神來。
楚厭清往他身邊坐下,他便是往裡挪了一下。似是不想讓楚厭清挨著。
那雙桃花眸子一直盯著眼前掛著的一塊玉,有些眼熟,但他一時也沒想到,為何會眼熟。
楚厭清看著他,轉而又將視線移向了那塊青玉。他是覺著,要將玉歸還的。
“這玉……”
“這玉,贈於心中人。還望…不嫌棄。”晏凝淵終於也是想起來了,便開口道,楚厭清的後邊的話,他似是不想聽。
“我隻是覺著,這玉於你,太過重了。我……拿不得。”
楚厭清的話中,好像還摻雜著什麼。
“所以?”
“想還你。”
晏凝淵稍頓一下,又轉身瞧著白衣。
“我贈出去的,從來都無需還。”
楚厭清看著他,不知為何,麵上再難擠出一點笑意來。方才也不過是,勉強能裝上一會兒。
晏凝淵,是冷冰冰的。
無論何時。都是。
忽的一雙眸子湊前,讓白衣回過了神。
“楚厭清,玉不重。可你知道,在我的心裡,最重的是你。”晏凝淵托著他的手,眸子透露著認真。
卻是一字一句都紮在楚厭清的心上。
也像是,從來不認得這個模樣的晏凝淵。似是,能讓人感到暖意一般,楚厭清頓生錯覺。
他又扯了一個笑來。
“比哭還難看。”晏凝淵輕笑一聲,楚厭清也確實,不像在笑。
甚至還覺得,楚厭清有些時候,像個幾歲孩童。
取下那塊玉來,又放到了楚厭清手中。與他掌心貼合,眉眼彎彎。
“這塊玉呢,就收好。是我母親給我的,說讓我日後娶妻用。我那時與她說,我一定找一個神仙回來讓她看。”
晏凝淵似乎在憶著什麼。
他的父親母親,都死在了那一場大亂中。那一年,餓死的人很多。
他也記得,他的母親曾是官家小姐,後來沒落,身上一直帶著一塊玉。
原本那塊玉,是要給長子的。隻是那時的哥哥,在一個離他們很遠很遠的地方,大致,她都要以為,這兒沒有人能再活下去了。
羅曼音的眸中,不覺的浸滿了淚水。她在想,自己孩子的日後,會如何?
明日,他又熬不熬得住?
這孩子跟著她,也都餓了好幾日了。
最後,晏凝淵也隻是想起了她的唇微翕動的模樣。不知是什麼話,他總的,沒聽到。
也再聽不到。
抬眼再見楚厭清時,麵換笑意,似春風,映在白衣眼中。晏凝淵本來,是什麼樣子的,倒叫人好奇了。
“那你找著了。神仙。”楚厭清細聲湊在他耳旁語。
“隻可惜,她沒瞧見。”
晏凝淵不欲再往下說,便是起身往外邊走去。天稍暗,雨方停,似又有雨要落。
楚厭清量著手中的玉,心中多有陳雜。
抬眼望青影,是難觸及。也很想知曉,他原來是個什麼樣的人。
“楚厭清,有風起。”
“一會兒該是又有雨來,快些進來。”楚厭清收好了那塊青玉,就坐在榻上瞧著那一青衣。眉間見溫色。
晏凝淵回身時,忽的麵色煞白。身上的衣物變得破舊臟亂,帶著血腥味濃重。
前邊似雨景般。
楚厭清一的麵色也一下子刷了下來。不再顧什麼,直往前邊衝去。想要捉住他,不,隻是觸上就好。
“淵……”
然近門時,楚厭清卻不再向前。
前人看著他,那雙眸子睜得有些大了。依舊是一雙桃眸,隻是……
“秦玄夜?”楚厭清怔愣一句,紅衣正在他眼前。晏凝淵也早已不見。
大雨傾,但紅衣似乎不打算避。而是前走兩步,挨楚厭清近了方又停了下來。
楚厭清頓在那兒,隻道是,原本他不是要捉住晏凝淵的嗎?怎的會變成了秦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