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過兩日,雨便是真的停了。楚厭清心中想著快些尋到那些人的下落,事生突然,也是他從未料到。
夜裡竹屋的燈火昏昏,楚厭清枕在案上便入睡了。連著些日子憂事,他也總是乏了的。
晏凝淵瞧著天上的月,又過了許久,他才往楚厭清那兒望去。低聲喃著一句:“夜深了。”
拿了隻薄毯給他蓋上,眼底藏著深意。倒也不像是隻有情意在,更多的,似是一絲懼意。這是他從不會在彆人麵前露出的。
但並不能讓彆人知曉他在懼什麼,這樣,他總也會有數不儘的把柄在他人手中。若這般,他還怎麼能在這位置中坐得安穩。
每一日,可都有無數的人想著他死呢。
火光愈發暗,卻是一直映在他的眸中。是啊,遲肅情之後,他為何要這般怕失去?明明一早,他便想著要早些離開楚厭清的。
又歎了聲,往楚厭清的身旁坐了下,冰冷的手正觸上楚厭清的手背。是溫熱居多。
“楚厭清,你想救人嗎?”
屋中玉蘭花香愈盛,終歸是沁人心脾,能讓人久久不能忘之。可他晏凝淵不是什麼玉蘭,也做不到能久久留一人在身側。
更做不到任誰一眼難忘。
人以口述之語,又能有幾分真心?他不知道。
“你說過,會找到我爹的。”楚厭清聞言,怔了一會兒。再瞧去,她在說……什麼?
或者……為何,他總覺著身上酸痛過多?
“你是神,你有什麼事是不能做的?”還不待他想,又聞一聲。這回的聲中,卻是添上了幾分怨意。
“就是。我們每日香火供著,可不就是保平安的嗎?”
楚厭清皺起了眉頭,也有在想,他究竟是何時來了此處,前人究竟是誰。他們又為何要這般與自己說話,像是積怨許久了。
可是他楚厭清何時招惹了這般的事?
“你將我爹還給我好不好,求你了……”那女子又跪地哀求著,楚厭清也不多管這麼多,還不清原由,總不能讓人跪著了。
於是便也伸手去扶。
“你們所求是何事?”他問著,他不記得。誰讓他找過爹,誰又對他厭惡至此。
隻是還未聽到他想聽的話,那女子便是趁他不備,將一把刀子刺進了他的腹。他竟有一時,覺得無比的痛。
看著前邊的人。卻逐漸瞧不清了。他甚至還想要捉住,但也知曉,這絕無可能了。
“怎麼樣?疼嗎?”
是晏凝淵的聲,楚厭清恍然回過頭去。隻見青影好好的站在自己跟前。
“晏凝淵?你做什麼?你怎的也在這兒?”
“我問你,這樣的刀子紮在身上,疼嗎?”晏凝淵的神情是冰冷萬分,與以往是一樣的,不曾半分變化。
這兒的景象一時變得漆黑無比,唯一不曾變的,是白衣身上依舊有血。
“是你!?”楚厭清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是晏凝淵的幻境。裡邊一切都不過是他所捏造出來的。
隻是,為何會感真實。就連那刀,都讓他吃痛。
“你答應要救,便是要挨苦頭。早便知曉如此,不如一直不管的好,總的,這也不是你一人的事兒。”
“即便身陷如此境地,我也仍想,哪怕是救一人。”
晏凝淵聞聲後不開口,臉上似乎也有了一抹疑色,但也是將這幻境給收了起來。他看不懂眼前的楚厭清,又像是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那個……也是屬於他的,曾經的懵懂。
案上白衣不曾醒來,晏凝淵也是坐在一旁,想著事。仍有許多,是他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看不懂的事。
也許是年少,頗輕狂。也許是曆事之少,才有勇。也許……是無人背叛,心方善。
有太多了。
那雙桃花眸子看著那燭火,將熄,影微晃。輕似舊時憶,意稍靡。
紫花落於池上,惹了那一紅影微動。池前正有一人,紅衣及地。這是他許久來,再著這種樣式的衣物,心境也稍有不同。
“尊者近日來為何總是對著這玉池?”輕玉在後邊看了許久,還是前來問道。
紅衣的目光依舊量著那池子,又顯得有些無神。
“玉池的水,洗不淨怨氣至深的術法。”秦玄夜手裡拿著一張小鏡,鏡麵映著一道紅符。也確實詭譎。
“您的手。”不過比起秦玄夜的手,那小鏡上邊的殷紅,也算不得什麼了。
輕玉時而能窺見,秦玄夜用這池中水洗過手。隻是詭符不退,反倒凶長。
是如何的怨氣,才能這般與淨術抗衡。
“我這般的不討人喜。所以楚厭清,他應該……是我的嗎?”他將話毫不顧忌的說了出口。因為他身後的,隻是輕玉。
“尊者……”
“一句玩笑語罷了。輕玉,將這鏡子收進我的殿裡吧,不要讓誰人給瞧了去。”
輕玉接過他手中的鏡,神色有些低落。
“近來會忙一陣,還要辛苦你了。”秦玄夜終於也是側過了眸來。
慘白的麵上,輪廓似是從他人處偷盜過來的一般。與某一人極其相似,隻是細看下,又並不像。
“尊者救命之恩,輕玉當無以為報。”輕玉看著手中的鏡子,其實她隻用了一眼,就辨出來。這是楚厭清獨有的。
但她也不知這如今為何會在秦玄夜的手上。抬眼再看向紅衣,隻有幾步之遠,卻像是遙隔了千萬裡。
“去忙吧。”秦玄夜開了口。許是她在這兒待了太久不言,讓他覺著實在沒必要再待下來。
輕玉聞聲便走了,池前隻剩紅衣單影。
“我已經分不清了,究竟是誰在變?我想要的,又究竟是什麼?”秦玄夜俯下身,去拾起遊到了自己跟前的紫瓣。
自今來,他一心為怨。如今,心中卻又多了一層困惑。
他究竟是誰?
又真正,是為何所困。如今他是愈發不明白了。
藤花戲水中影。若有一番自在可求,他又怎會踏上這不歸路?
神殿中。白花微焉,卻依舊有香氣淡淡來。
楚厭清對著案上的書卷案宗正惱,憂心甚之。
“武尊。我等奉命前去,不尋生人跡。”一武神前來,將事道明與楚厭清。
隻見武尊神色不變,他也是鬆了口氣,而繼續往下說了。
“不過,我們在那附近的津藍山上,尋到了一些…”他的神色稍有些閃躲,再也隻低下了頭,不敢再瞧楚厭清。
“如何了?”
“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