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金安城時,見夕陽。城仿佛也能沾上幾度餘暉。
回到竹屋時,晏凝淵即鬆開了白衣的手。
“一路上都不見你言語。金安的事,竟沒想讓你代勞了。”楚厭清捏了捏手,他是不是從來,都沒真正能捉緊過什麼。
“是嗎?許是我乏了,意稍靡些。金安的事,確實了了,天帝那邊你如實稟明便是。”晏凝淵刻意避開楚厭清的視線。也作困倦之態。
“對了,我有一事尚未問明。”
“嗯。”晏凝淵推開了門,聞聲卻頓了足。
“他讓我們假成親。不過除了他,還有一個是誰人。”
“你應得急了,他原說的便是那隻盲了眼睛的鬼。”他淡聲道。
楚厭清當真是什麼都沒瞧見,也什麼都不知道。這樣,他或許真的安心了。
“他?對了,他不是還在金安城,我怎的就忘了。”
“是我沒同你說,他先一步走了。”也不再說些什麼,抬腳便走了進去。這二鬼,像是秦玄夜特意留下的。
目的也隻有讓晏凝淵瞧見。
很顯然,如今他是真的慌了。若不曾與楚厭清相識便好了。
翌日晨見露。
晏凝淵醒來時不見楚厭清,便走到了門外去尋。果見楚厭清在那花樹下。
“符源有句話問的挺好。神憫眾生,可是神並不會原諒罪人。”
楚厭清正修剪著枝葉,聞聲錯剪下了一枝來。是以錯愕許久,但不知言何。更想不到晏凝淵開口就是這句話。
“不錯。”糾結一番下來,也隻說了這二字。
從來便無上神寬恕罪人之例。十惡不赦者更是。
“自來如此。權衡輕重懲處,但能被神稱為罪人的,其實少之又少。”晏凝淵看著他,而後有用極其輕的話語同他說:“我晏凝淵也算一個。”
楚厭清終於將視線從那些枝上挪開了。
看著今日這個有些陌生的青衣,似乎有些尋不著從前。
“那年人間的雪連下了七月之足,我靜瞧著,心中縱有觸慟。但我明白,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待在那兒了。”因為會死。
晏凝淵挑著眉。也知曉楚厭清不會辨什麼。
“到哪都隻有死路一條。你曾問我為何為魔,隻因這世道從不待人好,不容人辯。”眉宇間平添了一抹悵然。
楚厭清的神色還是迷茫,也停下了手中的活。
不知為何,覺著與晏凝淵離他愈發遠。明明隻有幾步之距,可為何會這樣。
“一神殞,則天地更。是我從未見過的。上邊眾神和睦,時有歡聲笑語來。”他像是有許多話,卻又憋了多年無人訴。
但幸,楚厭清不明此言其中。也不知,當年事。
他仍記得,在天帝神殿中瞧見的東西。足夠使他再綿延下恨意。
“你怎麼……”
“神同常人無異,不過都是有血有肉的。”晏凝淵往前走了一步。不知是否錯覺,他覺著晏凝淵整個人都變透了許多。
楚厭清緊著將手上的東西收了起來,卻隻隔這麼遠看著人。
“我想了一夜,不如,為今我便離你。”
“你做什麼?”楚厭清有些許著急起來。
晏凝淵抿了抿唇,轉而隻豁然一笑。道:“來日,自有重逢時。”
話音落,就消失在了白衣眼前。又似什麼都不曾留下。
“淵……晏凝淵!”
然回應他,隻有眼前飄來了一瓣白。卻是不知,晏凝淵為何如此突然的要離開自己。
是不是昨日,他見了什麼。而不曾與自己說。
不知待了多久,他才舒了一口氣。又繼續修著玉蘭的花枝,這顆花樹,生得過於茂了。
修剪好時已經是日午了。
但他似乎還未緩過來,這一次算是道彆嗎?是多久呢?
一日,一年,十年……或是再也不見。再也……不見。
“不會的。”他喃了聲。地上落著許多瓣,隻是無心掃。
午後飄起了雨,漸大。
楚厭清站在簷下,看著雨水淅瀝。不時亦有絲雨打到白衣上。
但他沒在意過多。似乎雨景裡,真的隻剩下了送彆。餘光撇進了一把白傘,傘身上鐫玉蘭紋,甚是好看。
也讓他想起,初見晏凝淵時,好似也是這一把傘。但他極其愛護,不忍沾上一點汙。
一場雨連下了半月久,也差不多要入秋了。楚厭清正坐殿上,盯著一邊坐著的紅衣。
似是才察覺到楚厭清的目光,他即又收好了這一副懶散模樣。笑眯眯的看著白衣。
“對了,上次冒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