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有人求見。”冰冷的長殿上,原隻有晏凝淵一人假寐其中。
他這次回來的算是怪,但身邊不容一人侍。
“讓他進來。”他緩緩睜開了眸,但這半月來臉色卻愈發不好。
話音落,那人還不及走出去。便聞聲聲鈴響,甚是好聽的。
紅衣上綴金飾略多了些,如今倒也像那符源一般,隻不似符源那般易鬆落。晏凝淵看著他的眼神裡隻多出了幾分百無聊賴來。
紅衣進來還微躬了會兒身。
待前邊來的人一退下,秦玄夜就挑起了眉。視線與這位對上。
“終於還是回來的好,當這魔界裡當高高在上的尊主。好過在他身邊當一個礙事人。”
“如了你的願。”晏凝淵的話語還是冷冰冰的,也沒任何起伏。
對秦玄夜,多年來都是這般。
“這不是我的願,這是你的願。你明白。”秦玄夜走上前,又在那層高階前駐足。
“不要用這張臉。”晏凝淵打量了一下,隨後才說到。
“與你一樣,才好叫魔尊你時時記著。我們有今日不是靠著誰人憐予的愛活著,而是恨。一生也隻有自己一人,唯可信。”
秦玄夜還是邁了一步,他今日也並沒有穿鞋。
“好。”
“魔尊晏凝淵還活著的消息,天界早已經瘋傳。而如今你真的回來了,不免天帝忌憚。”秦玄夜繼續往上走,上邊的青衣並未攔。
因為台階不高,紅衣沒走幾步便到了他的身前。
“你回來便是提醒這些事?”
“無論往後如何,你記得住初心便可。天界的神,天界的事都得少沾。這樣來……楚厭清,我便不妄用。”他洋著笑,指腹不停的摩挲著另一隻手上的紅符。
“拿人壓本尊?”
“自然。誰讓你動了真心。”秦玄夜與他對視著,麵上帶了幾分譏笑。可偏偏,動心的不止晏凝淵一個。
“你想如何。”
“自是要看魔尊的心意了。”秦玄夜將手按上了他的肩,麵上的笑更是難藏住了。
過了幾日,魔界的消息就遞到了天帝的耳中。
原本尤文來稟,他是覺著無事。可如今卻不明白,晏凝淵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文尊怎麼會到魔界去。”天帝的麵上顯然露出了幾分不可置信,但麵上已經多了幾分生氣。
滿殿肅靜。
因為事關魔界,還有晏凝淵。這活沒誰敢攬。
天帝幾經思慮,也隻留下了楚厭清。
“此事,便交由你去辦。”他看了一眼,卻隻笑道。
“帝尊?”楚厭清原是想問些什麼,但想著還是算了。隻是要去那兒不免會遇上晏凝淵,那時他該如何?
“自己去,還是要多一個人。”
“多一人也好。”楚厭清說話時竟多了幾分無奈。
“要誰?”
“但憑帝尊指一人。”
“好。”天帝應著,隨後又示意楚厭清上前來。
“這便…”他想著近來各神行跡,又隻道:“水神要歇,火神正好有要務處理,雨神向弱,雷神性子莽撞。這般想來,為今也隻有風神尚可同你前往。”
“風神。”楚厭清有所思。但似乎在想,淩棲舟究竟靠不靠譜。
“嗯,你可願?”
“謝帝尊。”
問過些許事宜,便退了下。不過要去魔界,他還是多有茫然的。
那片林子,總是初見地。
然想著,眼前便有一紫衣人站著。似在等人。
“風神?”楚厭清沒想到他會在前邊候著。
“同武尊一彆十數日,不知再聚竟是要務商。”若不是方才天帝攔了他一聲,他這會兒估計早就溜到了人間。要回來也是難說的。
他走上前,其實方才就覺著這位武尊悶著。但至前欲言,卻又止,若事事問及緣由,自不是他淩棲舟的作風。
“原來風神知曉,我還想著要如何開口呢。”
“那便走吧,武尊大人。”淩棲舟一把搭上他的肩,笑得似少年般。在他的身上,瞧不見一絲鬱。
隨後二人便一同到了人間。
魔界與人間,隻一片林子相隔。那片林子再往前些,是有一處繁城。
比起那已荒涼的傾樂城,算是好上了太多。
“前邊過林便是魔界了,你我也不必著急啊。”淩棲舟說罷便將他拉進了一家麵館。
“兩碗湯麵,多加肉。”淩棲舟是一點不顧楚厭清,便喊上了。後又拉著人往一桌坐去。
楚厭清就這般被拉著,到現下坐在桌旁等麵。
“說到底,秦玄夜在那。”其實他也不算急,可這一趟,他也萬不想久留。便小聲道。
“你沒瞧出來,方才帝尊麵色不算佳。”淩棲舟拿起了一雙筷子,便玩了起來。
話裡有一層意思。
“神官被困魔界,帝尊自然為此氣悶。”楚厭清甚至都不再想下,直接答道。
“他不悅的是秦玄夜。”淩棲舟忽的湊前來道,聲再輕下了許多來。
白衣沒說話,直到那店家送了兩碗麵來。
“這家好吃,你不嘗嘗嗎?”淩棲舟看著兩碗還騰騰冒熱氣的麵,又笑道。
楚厭清無奈隻吃了一口。
“偏甜口了。”
“你不知道,這……是晏凝淵當年留下的方,又因這兒近魔界。所以城中人都知曉那位偏好甜口。”淩棲舟說得模糊。
大致是那年的晏凝淵要了一碗清湯麵,但又往裡加了稍多的糖。才有了此麵館如今這味道。
楚厭清聞言又頓住了手。
“你平日裡,都如此嗎?”
“所言為何?”
“不好爭鬥,有似避世之閒。”那雙眸子,卻是一直看著那碗麵。沒記錯的話,晏凝淵確實偏好甜口的。
“武尊隻瞧著表麵了。但其實,我時而有理欲爭。又…卻也從未想過,要以此越本心。”
“你瞧著自在。”
“我無心許多事,武尊。隻是今日見你稍加鬱悶,想以此麵讓你笑一笑罷了。”淩棲舟挑著麵,明明好吃,卻依舊覺著太過於甜。
“你可喚我名。”楚厭清看著眼前那碗麵,終還是不想浪費。
淩棲舟看著他,眼底隻現笑意。一碗麵,其實不算多,但二人吃了挺久。
算是,各懷心事吧。
再往魔界時,天色已暗下來了。
其實上次來得匆忙,沒仔細看過魔界的模樣。有市,還有各樣的店。隻瞧著店中魔物千奇百怪。
卻又不似魔宮裡的魔一般,個個生得極美。特彆是晏凝淵。
楚厭清想到這兒,不由的打了個顫。
“唉?咱來得突兀,稍掩一下吧。”淩棲舟往他耳旁湊了下,說到玩,他自然是樂意的。可現下先不說有任務在身,就隻說這魔界,他也確實一刻也不想多呆。
“也是。不過偌大的魔界,秦玄夜應當在何處呢?”
“在魔界中,文尊應當……隻有一人敢擒吧?”淩棲舟似若有所思,可轉想來,魔界自來的三位尊者,也隻有晏凝淵一人敢同天界為敵。
楚厭清原顧四周,隻見眼前一家店內掛著晏凝淵的畫像。
“晏凝淵?”
“不錯。”但淩棲舟隨後便覺不對了,楚厭清方才不是同他說話的。而是……
他也側過身去,卻在每家店中,都掛著晏凝淵的像。不過畫上人按理說,似乎奇怪了些。
“我們走……”
“買些畫嗎?”淩棲舟的話音還未落,便讓一旁的販子給喚住了。此物生得怪異,頭上有一角不似角。
倒向一顆發黃的獠牙,瞳也是白的。瞧不出是長得粗壯了些,還是吃的多了。
但淩棲舟並不怕這種樣貌,巧的是,他不識去魔宮的路。便笑問:“店家,魔宮要往何處走啊。”
“你們是外邊來的吧?來來來,你瞧,往這一直走,到儘頭便是尊主的住處了。”他指了指路,一條路,可以說是極靜的。
滿路上都鋪著圓石。
“店家,我們雖從外來,但常聽魔尊美名,不知他待你們是如何?”淩棲舟轉而又道。
“這位尊主,實則是我見過最好的一個了。”那店家笑著道。
“此話怎講?”淩棲舟還未開口,便讓楚厭清問了去。
“其實他,常施惠我們這些小魔。魔界原有族數數,有強亦有弱。而如今得此主,再無二分,實則是我魔界福至。”
“你們敬他?”淩棲舟挑眉道。
一旁的楚厭清隻聽著,似是不明他為何如此問話。
“那自然啊。”店家拍拍胸脯道,話語間儘顯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