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陽透過紙窗進了屋中,許是覺著刺眼。榻上人緩睜開眸來。
他這是……
想到這兒,他又坐起了身來。忽的湧入了某些記憶,卻更像是虛妄。他一時覺著頭痛欲裂。
“是不是……來過了…”他好不容易鎮靜下來,卻又喃了聲。
從榻上下了來,唇色是蒼白的。剛碰到地時,竟是因為站不穩差些摔了。
但他卻急著往外邊走去。
扶著牆,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屋子一同往常,隻是案上多擺了筆墨。
還有一紙箋,上邊有字跡潦草。像是匆匆寫好的。
他扶著案,帶有幾分焦急。紙箋上躺著一朵花,他捉了幾次都沒捉穩。
“師兄,我不想再誤你。”轉而又去拿起了那張紙箋。
他看著箋上的字,一字,一頓。那蒼白的手再一次拿不穩東西,可他想要的,好像從來不是這句話。
他又癱坐下去。似是在想以往種種,如今隻得煙消雲散。
“師兄,都怪我,是我不好,你才會變成這樣。”記憶中那個俊朗的少年哭出了聲,將他抱在懷裡。
“阿瀟,我說過了…這與你無關。也不會因此而怪你。”
因那年病重,他便是離開了這塵世間。但秋瀟還是回去求了木商衍,想讓師尊幫忙。
也是他當時將自己的魂魄全都收了起來,封到了一枝山茶上。不知過了多久,自己終於重生了,卻也忘記了原本的記憶。
再想起來時,已年時過久。故人亦不知何處尋起。
他坐在地上,過了好久,才又伸手將案上的紙箋扯了過來。將那一朵山茶都扯得掉在了地上。
“可我沒說過,我不要你啊。”將紙箋緊緊扣在手中,似乎能嗅到墨還未乾的香,而後什麼也沒有了。
再也不會有了。
轉而秋末,淩棲舟好似得了閒。問到楚厭清人間住所時,倒是來得勤了許多。
楚厭清收著地上的白瓣,想要弄乾了放好。淩棲舟拿了張小凳出來,就坐在門前看他,不知是不是昨夜弄的風太大,將楚厭清這院中的白瓣都打落了許多。
隻是快要入冬,這其實也不能算什麼吧。
“你近來得空?”楚厭清看都沒看,隻將瓣收到了袖中。
“原本是去朋友那兒的,隻不過被朋友趕出門了。”淩棲舟聽到這話,不由的來了點興致。
“那把扇子的主人?”楚厭清隻看地上的白瓣,沒注意到淩棲舟那滿臉愈濃的笑意。
“原來你還記得。那扇子我偷來的,但現下還回去了。”
“人家法器你都偷來。”
“他多的是,回頭我去要些來。”淩棲舟像極了邀功一般,從話語中也聽出是得意極了的。
秋風不時起,有落葉飄下。正巧又吹了片落到了楚厭清的院子中。
落在他的眼前。他又拾起,與那白瓣收作一處。
“快要入冬了。”淩棲舟在想,這個冬要去哪兒玩才好。
“上次還多虧了你。”楚厭清撿得差不多了,也就起身來。又看著那棵花樹。
這麼快,都要入冬了。
“還是虧得那晏凝淵肯放人,不然啊,你我這個冬都應當是在魔界裡過呢。”淩棲舟也算是慣於說笑,但好似又沒將那日魔界一遊當回事。
他坐在那兒,又看著楚厭清往屋子裡走去。張了張口,但又不知要問些什麼。
隻歎了口氣。
“你很像一個人,但我也隻在畫像中見過。”他的聲很輕,楚厭清的注意也隻在那些花瓣上邊。全沒聽見這一句。
淩棲舟看著又一片葉被吹進院來。葉落地時,他也不見了影。
白衣在裡邊,看著那一瓣瓣白,像是丟了魂一般。
“花都要落儘了。”又快一年過了。
記不清,是否有一人曾同他說過,年年都會來尋他。或是自己臆想出來的罷了。
若能長久將他忘卻了,倒也不是壞事。
日漸寒,今年的雪比前幾年要早些。穰城圍滿了許多人。
多是圍觀那位真容的。因近魔界,所以城中都是奉魔,頗以魔為尊。
以往晏凝淵來時總以紗或是半麵麵具遮麵,還不曾被人瞧清過。而今卻再次親臨城中麵館,麵上不加任何飾物,隻讓城中路過的人都駐了足。
晏凝淵倒也是不久待。聽聞是楚厭清來過此處才來一趟的,吃的是與楚厭清那日一樣的麵。
挺甜的,楚厭清應當不是很喜歡。不過晏凝淵想了一會兒,如此關他何事?
吃完留下一錠銀子,便不見了蹤影。外邊的人見此情形都作驚狀,隻是麵上的笑都還在。
回到殿中,隻剩清冷。他屬實也是不想觸那冰冷的座,可這兒已經完全困住了他。
他再不能逃出去。
“為什麼……”
若是沒有那些事,他原本應該是什麼樣的?
他已經想不起了,是否仍能逍遙如當時。可他知曉,那一段日子,是他這一生都不再能顧。
無論結局是否。
還不及往前走,他便頓住了足。有人來了。
殿外是一個同他生了同一張臉的人,秦玄夜。他就這般一路走過來,也沒誰敢攔。
“我還以為你不敢再來了。”晏凝淵的話裡幾分嘲笑,背對著他。因為實在不想看見那張與他一樣的臉,卻總是說著不同於他的話。
他無數次都在想,這個是究竟誰。但種種都隻指向同一個答案。
他也隻當是恨意改變了一人。
“上次為何不將三神留在這地牢裡。那樣不就更有機會了?”秦玄夜自然不在意晏凝淵的視線究竟落到了何處,隻自顧自的問了。
“我不是傻子,天帝更不是傻子。我急於拉戰,到時坐收漁利的,恐是另有其人。”晏凝淵話語中毫不掩飾,但仍不曾轉過身來。
“多心。”秦玄夜聽明白了,晏凝淵這是在說他呢。
今日的晏凝淵著一身青,素色得很,平日裡在魔界瞧見的他,總會披些黑衣。秦玄夜倒還真覺怪了起來。
“人間風雪起。是又一年。”過了會兒,秦玄夜才似乎瞥見了肩頭沾著還未化的雪,便抬手將其拍了下來。
“是啊。”晏凝淵聞聲終於往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