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了,他是否,與那人說過,年年回去尋他。他忘了。
但也應該算是,食言了。
秦玄夜輕哼了一聲,隨即便消失在殿上。晏凝淵看了一會兒,還是不想待在這兒,也轉身出了殿去。
不知何往,隻是走著走著,便走到了那碎石路上。
本是冰涼的,可他卻覺不著一點。習慣的打了赤腳,踩在碎石上,這兒的天永遠都隻是蒙蒙亮的。
即使能瞧見日月。
往後的幾日裡,他親手在殿外栽了花樹。可能是怕念得緊了,就看看這花樹也是好的。
隻是盯著看了一會兒,他就拖著一襲青黑長袍往殿內走了去。步子輕緩,每走一步,神色便更冷一分。
外頭飄著雪,白衣僅看了一眼。又匆匆往外趕。
是帝尊前些日裡給了個任務,不是很難完成。
不過逢年驅鬼,這倒是頭一遭。是近來鬼界生事頗多,眾人都暫時無暇顧及魔界那位。
楚厭清到鎮上時,隻見白日裡家家緊閉著門窗。不知究竟是這大雪太嚴寒,還是有關那鬨鬼一說。
白衣其實穿得算是單薄,不過他沒覺得冷。穿過各個街頭,也不見外頭有一個人影,正欲晚些來時,卻在拐角處瞧見了一人。
隻見一青衣在那堆著小雪球,白皙的手被凍得通紅。
烏發披散著,卻不著一點雪。這樣子,倒叫楚厭清很難不想起那個人來。
於是他躡著手腳往他那兒靠近。
“你在做什麼。”他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著。
那人回過頭來,一張臉長得尤為好看。若說比起晏凝淵來,他這張臉是多了幾分邪魅張揚。隻一眼,就能清楚他並非凡人。
可又不好當麵戳穿了。
“這位公子怎的走路沒聲啊。”他像是抱怨,可麵上絲毫沒看出來被驚嚇著的模樣。
看著楚厭清,沒一會兒就出了神。那雙深邃的眸子裡藏著一抹怪異。
隨後就將目光收起。又去看著那一堆堆大小不一的雪球。
像是多出了幾分不滿來,他站了起來,一腳將那些雪球踩平。
楚厭清捏了捏手,上邊已捏好了一個訣。他不像人,也不會是神。看樣子倒更像一個…鬼。莫非就是他?
但他可不管楚厭清在想什麼,隻有一句話,是他現下最想說的。
“原來是神啊,下次再見,我可要把你藏起來了。藏到無人知曉的地方去。”他似漫不經心的說著話,眼尾有些紅暈。
他記得,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並不厭惡神。可如今,他並不想去相信誰。
楚厭清一怔,但反應過來時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隻是楚厭清在他湊近時,瞧見他左眼眼尾下一顆極淡的痣。不由得就讓他想起了晏凝淵來。
可這位置又與晏凝淵的恰恰相反。
雪還在不停的飄著,楚厭清就像失了神一般,呆滯的看著雪。直至夜幕臨時,他瞧見家家戶戶掌起了燈,這才鬆了口氣。
隻是白日裡那人,似乎並不畏懼神。無論是身上裝束,還是語氣,都極其像晏凝淵。又像是刻意的學著他一般。
將近子時間,他便在腳下畫了個陣。而後是將其無儘放大,直至將整個鎮子罩住了,卻不在法陣裡邊找出一隻鬼影來。
瞧來往後幾日,他還得守在此處。隻因無故是並不會驚動帝尊的。
一是為了確定是否妥當,二則是想瞧瞧白日那人…鬼是否會回來。
次日晨,雪停,他坐在一家人的屋頂上,隱去了身形。看著孩童二三於院中玩鬨,家中長輩燒水洗鍋。
再有五日便是年節,昨日裡下著大雪,鎮上也沒人願意出門吹冷風,便都藏在了家中。
楚厭清在上邊待到了日午,再後就出外頭轉了兩圈。比起昨日,今日街上是多了些人。
停在一家門側,正巧又見一姑娘回來。他想了一下,還是叫住了那姑娘。
“姑娘。”
她聞聲回過身來,隻見一人穿得單薄。但個子同相貌都為出挑。
這便頓時有了興致。
“公子是在叫我?”她笑著道。
“走了一路來,聽說你們這兒鬨鬼,可是真的?”楚厭清索性問道。
“你是?”那姑娘忽的壓低了音,鬨鬼是真。可要這麼大聲,將鬼招到她家裡來可怎麼好。
“啊,我是近處道觀下山曆練的道士,這快要到年了,我還沒做足一百件善事呢。就想來看看這鬼能否是我力及。”楚厭清拿出了幾分誠懇來,倒也像極了自己方入師門時的那些日子。
如今想想來,卻也有些想念了。
那姑娘左右看了看,才往楚厭清那兒走前了兩步。
“兩個月前,我們本地的一家大豪戶,家裡女兒失足落水被淹死了,後邊也請了法師做法事,葬了下去。可後便卻不知是為何,安生了十多天,那家便鬨起了鬼來。”
“莫不是那女子有何心願未了了?”楚厭清搓著手,像是真的被冷到了一般。可若真是如此,為何他昨日連一個鬼影都捉不著。
還是說,有什麼法子能瞞過這些陣法。
那姑娘也許是怕他凍著。直接將他迎進了屋內,還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我哥哥晚些就回來了,道長走多久了,要不在我家裡吃頓飯再走吧。”
“不……”
楚厭清還未將話說下,餘光就瞥見了一個人。
“哥哥,你回來了?”那姑娘揚聲道,隨後又快步走了前去。
楚厭清看清那人時,倏的就皺起了眉來。
他的身上……
“原來是附在人身上了。”楚厭清低聲喃了句。怪不得找不著。
“家中來客人了?”那人眼見憔悴,有些無氣力的道。
“嗯,這位是道長。”姑娘的目光又落到了楚厭清身上,而她的哥哥似乎沒什麼心思看,隻覺著有些乏。
不,是近來都乏。
“我有些乏累了,先歇會兒。”說罷便往自己屋裡邊走。
那姑娘看了會兒,又苦笑著。
楚厭清在一旁,喝了口溫水,但也偏涼了些。放下那隻杯,他又輕輕在桌上敲了敲,麵上是明顯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