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 除卻君身三尺雪,天下誰人配白衣……(2 / 2)

父皇又說:“朕看高毅似乎對你頗有好感,你也要主動些,多與這類朝臣接觸。”

礙於對母後的承諾,我隻能應道:“是,父皇。”

父皇盯了我半晌,突然問道:“你想不想當皇帝?”

他本不該問這樣的問題,可麵對的是個傻子,所以他才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說:“不想。”

他又說:“可你母後想讓你當皇帝。”

我便無話可說了。

父皇卻突然笑了,他問:“你不想當皇帝,那你想做什麼?”

我仔細思考著這個問題,可思考的結果無一例外,都與季明塵有關。我想整天和季明塵在一起,沒事就抱抱他,晚上一起睡覺,最好能把他先熬睡著,我就可以偷偷嘗嘗他嘴唇的味道……

真的已經很久沒有親他了。

好想親他。

可是他為什麼不主動來親我?

他是不想親我嗎……

“偷偷嘗什麼?”

我猛然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不自覺地就說出了口。當下鬨了個大紅臉,結結巴巴地說:“嘗……嘗……”

好在父皇也沒有追問,隻是說:“朕同意你娶北鄞太子為王妃,是駁了你大哥的臉麵,你這兩天去東宮賠個罪,態度要誠懇。”

我心裡卻有些難過。

自那晚在鴻臚寺當眾對大哥不敬後,他便沒有再與我私下往來,想來是生我的氣了,我很想道歉。可一想到之前的鎖鏈,以及鴻臚寺的苛待,我卻又忍不住生氣。很是矛盾。

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父皇說:“太子年輕氣盛,急於立功揚名。壓質子的氣焰,等若壓北鄞的氣焰,漲我大楚國威,他做的本沒有錯。”

我沒有接這茬,轉而請求父皇準許我去靈山療養數月。那裡有天然溫泉,極適合療愈內傷。

本以為需要軟磨硬泡,哪知父皇直接點頭應允了:“今年極冷,你又病了一場,去休養一番也好。”

他話音一轉:“明年春返京,你就是及冠的大人了,不要辜負你母後的期望。”

我知道他想提醒我什麼。可我腦子裡全是溫泉邊二人世界的圖景,顧不上彆的,忙不迭地答應了。

走在暖烘烘的陽光下,我構想著即將到來的靈山之行。

夏風已去探過,山腳的田莊今年物產頗豐。家養的山雞、牛羊、肉豬膘肥體壯,獵到的珍奇野味據說製成了臘味,還囤了不少我最愛的野鹿肉。想必他也會愛吃的。

山腰還有一座獨棟宅院。冬夜落雪,在屋裡圍爐而坐,喝些小酒,有一搭沒一搭說著閒話,該是多麼溫馨。若是氣氛到位了,說不定不用趁他睡著,也可親一親那兩片柔軟的唇瓣。

唔……山腳還圈了一片極大的圍場,等他解了毒,體力好些了,我們便可相伴跑馬,最好跑遠些,去一個下人找不著的地方。

還有溫泉……

思緒突然斷了,我看著不遠處的人,感覺恍若隔世。

換了從前,我一定會在很遠的地方就一眼認出他,斷然不會走近才發現是他。因為那時我的眼裡隻有他,那時他的白衣是那樣耀眼。

我還什麼都沒有說,腦子也沒有反應過來,夏風和冬子就已經拉住了我,充滿敵意地看著幾步外的人。

許清澤似乎是瘦了,他看著我,表情很複雜。

我驚覺,這幾個月來,我竟然一次也沒有想到過他。以至於此時一相見,他像個陌生人一般,似乎是上輩子認識的人。

已經碰到了,再裝作沒看見未免太過幼稚。他肯定是不願意見到我的,於是我衝他微微頷首,示意他先走。

哪知他卻說:“三殿下若無事,可否一起出宮?”

我略怔了一下。他不是說他恨我嗎,而且不留餘地的否認了我的感情,平日裡避我如蛇蠍,此時為何要邀我一起走?

他又說:“聽聞三殿下前些日子病了,現在可好些了?”

夏風搶著說:“有王妃照顧,殿下自然已經痊愈了。”

冬子大聲說:“王妃還在府中等著王爺呢,可不能耽誤了時辰。”

冬子這話提醒了我,我頓時想飛回王府告訴季明塵靈山療養一事。這個念頭一湧上來,我簡直歸心似箭了,心不在焉地衝許清澤一點頭,就想快點離開。

許清澤卻叫住了我,他說:“殿下當真要娶那北鄞質子當三皇妃?”

我說:“是。”

他又說:“太子殿下為此事殫精竭慮,付出多少心血,滿朝文武都看在眼裡。三殿下這一出,讓太子的心血全部付諸東流,不啻於在百官麵前狠狠打了太子的臉。三殿下難道不覺得此事不妥?”

他這話太逾矩了。我皺眉看他,沒有說話。

他神色憤憤,還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情緒:“……您或許以為自己情根深種,救那位質子於水火,但人心易變,保不齊三五年,或是三五月過去,沒了新鮮感,您又會對另外的人情根深種……這不是害他是什麼?”

我不懂他在憤怒些什麼。

可我卻注意到了另外一點。

他為什麼會這樣和我說話?過去他是仗著我的喜歡,口不擇言。可現在我已不喜歡他了,他便不應該這樣對我說話。

於是我開口了:“這是本王的私事,不勞煩中書令過問。”

許清澤愣住了,臉上現出吃驚,似乎沒想到我會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他許久才說:“三殿下毀了太子的布置,傷了太子的臉麵,這是事實。”

我說:“這是陛下的旨意。”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我沒再看他,帶著小廝走了。

走出很遠,夏風和冬子才鬆開我的手臂,同時舒出一口氣。

我無奈地說:“我早已說過,我不喜歡他了。”

冬子小聲嘀咕:“那可不一定……殿下之前還說過,許清澤這樣的人合該配白衣,隻有他這樣的人才能穿出味道。”

我愣了,原來我還說過這樣的話麼。可我完全不記得了。

“要是真說過,那我收回。”我鄭重地說。

腦海裡浮現出另一席白衣,我用力回想著,緩慢地說道:“除卻君身三尺雪,天下誰人配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