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驚 他再一次拋下我走了(1 / 2)

馬車沒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去了一家鐵匠鋪。

鐵匠鋪的老板是個憨直的黑臉漢子,一見到我便迎上來道:“公子,已經做好了。”

我有些激動:“拿來看看。”

他去了後堂,沒過多久出來,手裡捧著一個長條形的精雕檀木匣。他用濕帕子擦乾淨手,小心翼翼地打開匣子。

一道刺眼的白光讓我眯起眼。

匣中是一把薄如蟬翼的精鐵寶劍,劍身鋥亮,清楚地倒映出我的眼睛。劍身比一根頭發絲厚不了多少,陽光下從側麵看去,竟似乎可以隱形。劍柄是和田玉做的,冬暖夏涼。

鐵匠鋪老板憨憨地笑著說:“按公子的要求,整把劍用的都是最輕的材料,又打磨得極薄,隻合四兩重。”

我非常滿意。

季明塵的手臂經脈受損,不能提重物,這柄輕巧的劍,他想必會喜歡的。

北邊那個狗皇帝說,他一輩子都提不起刀劍了。那我就要讓他重新提起刀劍。

回到王府,我興衝衝地往臥房去。

他不愛出門,想必此時正在那扇鏤空雕花的黃花梨木窗下,曬著太陽讀書。他會慵懶地靠著椅背,在陽光下昏昏欲睡,長睫毛一閃一閃。

我興奮地推開門,嚷出聲來:“仙人,我給你——”

話音戛然而止,我僵在原地。

房間內空無一人。

他平日愛看的那些書,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桌上。床褥平整,沒有躺過的痕跡。炭火早已熄滅。他愛躺的那把太師椅在桌邊放著,連窗紗都一絲不苟地束著,明明他最愛看純白的窗紗隨風飛舞的樣子。

冷冰冰的臥房裡,連一絲他存在過的痕跡都找不出。

我眼前一陣灰黑,腿軟得站不住。比那日在勤政殿跪了大半天還要虛軟。

走之前他說,他看著我走,卻沒有說他等我回來。原來竟是在向我隱晦地道彆嗎?對了,他向來是習慣這麼做的。那日在鴻臚寺使館也是一樣。

我急促地喘息,身體一軟就要摔倒,夏風和冬子忙扶住我,在我耳邊說著些什麼,我卻什麼也聽不清。耳邊各種聲音忽遠忽近,隻有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格外清晰。

他走了,他再一次拋下我走了。

我早該發現的。他隻有在麵對我時會笑,會說話,其餘時候仍是沉默地發著呆。就算與我說話時,也多是我在說,他沉默地聽。

他始終沒有對我提起過他的往事。原來他還沒有走出來,他仍在一個人默默難過。

可我為什麼現在才發現,已經太晚了。

耳鳴聲嗡嗡,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我頭疼欲裂。

突然有一道清脆的少女聲音,壓過了紛亂嘈雜,讓我聽了個清楚:“——王爺怎麼了?季公子在後院練武,奴婢正要去告訴他您回來了。”

紛亂嘈雜消失不見,我木然地盯著她。急切地想追問,卻說不出話來。

春梨善解人意地重複了一遍。她目光柔善,略帶擔憂地望著我。

這一刻我是多麼的愛她。

我終於發出了聲音。

我聽見一個沙啞無比的聲音說:“帶我……去。”

夏風和冬子扶著我走到了臥房後麵的庭院,看著殘陽下的那道身影,我的心終於落地了。腿一下子有了力量,我輕輕推開攙扶我的手,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兩步。

他穿著我最喜歡的那件素白暗金紋衣服。他的身形飄然矯健,絲毫沒有久病臥床的滯澀和生疏。身影時起時落,躍步,掃腿,出掌,每個動作都如行雲流水,帶著自然飄逸的美感。殘陽照亮了他額角的汗珠,想必他此時很開心。

他現在身中軟筋散之毒,體力受製。等毒解了,他該是如何的風華絕代。

很快,他就發現了我,向我走了過來。

他對我一笑:“回來了?”

我望著他,徒勞地動了動嘴唇,沒有說出話來。我發現我竟然在發抖,手指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他也發現了。他伸手按在我肩膀上,和我對視:“怎麼了?”

我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慢慢地垂下眸。換做往常,我是需要哭一哭來宣泄情緒的,實際上我的眼睛已經濕了,可我用儘了全身力氣,把眼淚憋了回去。

我低低地說:“送你東西好不好。”

夏風把劍匣遞給我,我打開匣子,露出裡麵的劍。

他隻看了一眼,便又看向我,重複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