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他這麼一打岔,方才的旖旎氣氛頓時變了味。
當然,旖旎也可能隻是我的錯覺,因為季明塵眼神清亮,眼裡一點曖昧的東西也沒有。
有一點點失落,還有一點遺憾,那句話終究是沒問出口。
罷了,再找機會吧。
等去了靈山,不愁找不到機會。
季明塵起身去了外室,走之前輕輕在我肩膀上按了一下。一股隱秘的親密感湧上心頭,鬨得我臉紅。
我沒好氣地看向秋觀異:“你來做什麼。”
秋觀異說:“聽聞王爺抱病,鄙人特來問候一番。”
我白眼快翻上天去,我病了小半個月也沒有見他來問候一句。反倒是已經痊愈了,他又巴巴地跑來了。
我說:“你有話就直說。”
他嘿嘿一笑:“看起來,王爺與王妃感情甚篤。”
提起這個,我心裡的不愉快就消失了,變成了對他的感激。自父皇同意我迎娶我的仙人後,我便想著要去感謝秋觀異一番。哪知病了一場耽誤了,便拖到現在。
我真心誠意地說:“謝謝你。”
“為王爺分憂,是鄙人分內之事。”秋觀異遲疑了一下,“不過……”
我說:“月錢加倍。”
他立刻喜笑顏開:“鄙人祝王爺和王妃恩恩愛愛,白頭偕老,齊眉舉案,和美團圓。”
明知道他是討巧的恭維話,我卻還是忍不住笑了。他行禮要告退,我叫住了他。
我仔細想了想,說:“父皇讓我明春上朝議事,你便當我的幕僚吧。眼下正有一件事情,你替我出出主意。”
我便把北鄞使團進京後,我與太子的衝突講給他聽。連同父皇和許清澤說的那些話一起告訴他,問他我該如何做,上門賠罪時帶什麼禮物比較好。
秋觀異正色道:“太子是個怎樣的人?”
我說:“太子溫和友善,對我很好,對母後也很尊敬。母後對他不冷不熱,但他一直以禮待之,時常請安,未見絲毫不虞。”
秋觀異說:“此子若非大聖大賢之人,便是極善隱忍的偽善之人。”
“泥人都有三分脾氣,何況是身份尊貴的太子?按王爺所說,皇後對他冷淡,他還能維持恭敬,可見非常善於隱忍。”秋觀異說,“而使團進京後的一係列安排,可知此人急功近利,迫切地想嶄露頭角,站穩腳跟。”
腦海中浮現出楚竣溫和笑著的臉,我茫然地說:“這沒有道理。”
秋觀異說:“我沒有接觸過太子,隻從王爺的描述中稍加推測,未免有失偏頗。其餘的,還需王爺自己定奪。”
我自己怎麼定奪,一想到這些複雜的問題就頭痛。我揉了揉太陽穴:“那我明天上門賠罪,帶什麼比較好。”
“什麼也不帶。”
我不解地望著他。
“若您是想緩和與太子的關係,那便什麼也不帶。”秋觀異眼中射出了睿智的光芒,他微笑著說,“堂堂太子,什麼會沒有?怎會需要他人贈送?”
我沒有聽懂他的意思,想這些問題著實讓我受累,哭了一場後本來就已經很疲累了,此刻我隻想讓季明塵抱著我睡覺。
我便讓秋觀異退下了。
第二天,我讓下人從庫房裡取來一個精美的烏木盒,裡麵是我準備送給太子的禮物。
一方通體烏黑,光潤透亮的硯台。
相傳很多年前,有人挖到一塊奇特的石頭。石頭表麵烏黑,內裡卻像玉一般透亮,陽光照上去能看清內部的斑痕。更奇異的是,石頭狀若龍身,那人便把石頭當做祥瑞獻給了當時的皇帝。皇帝大喜,命人將石頭打造成了一方硯台。
太久遠的事情我也不清楚,隻記得小時候見這硯台實在漂亮,便向父皇討了來。
我不識字,更不會寫字,要硯台也沒甚用處。可父皇仍將硯台賜給了我。
我記得,大哥當時也想要這塊硯台。硯台送給他,總比在我手裡積灰要好。這般想著,我便打算用這方硯台當賠罪禮。
我沒有采納秋觀異的建議,因為覺得空手上門賠罪實在不妥。兄弟之間互相送送東西,本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上回楚竣送我一把極好的弓箭,我還沒來得及還禮。
可一個時辰後,我便無比後悔沒有聽信秋觀異。
東宮裡,楚竣摩挲著硯台,臉上在笑,眼裡卻沒有笑意。
他說:“多謝三弟了。”
我清楚地看到,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緒從他眼中一閃而過。
我頓時明白了秋觀異的話。
他是太子,他什麼東西沒有,怎麼會需要我送。而且是父皇選擇賞給我而不是他的東西,我這一送,倒成了誅心之舉。
這下子,我真成了個傻子。
楚竣說:“留下來吃飯吧。”
他不是真心留我,我能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