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初雪一直持續到了夜晚。
田莊的下人為我們準備了豐盛的晚膳。臘味是早已醃製好的,鹹香無比。野鹿肉一直用霜雪冰凍著,和山間新摘的鬆茸一起燉,軟爛又鮮美。
瓜果是秋季成熟後采摘的,儲存在乾冷的地窖裡,現在拿出來仍是鮮甜味美,汁水飽滿。
用過晚膳不久,天便完全黑下來了。小廝早早地生好了火爐和炭盆,小木屋裡溫暖如春。我吩咐了小廝不要來打擾,又仔細地掩上了門。
雪花簌簌地落著,透過木窗的窗欞,一片片鵝毛大雪輕盈飛舞。有些雪花整片粘在了窗上,凍成了美麗的冰晶。
我和季明塵圍爐而坐。我沒骨頭似的緊挨著他,不時癡癡地盯著他完美的側臉,又被他輕彈腦門,回過神來。
我揉了揉酥癢的腦門說道:“仙人,你為什麼要彈我。”
季明塵說:“本來就容易丟魂,再這麼看下去,魂又飛走了。”
自從夏風對季明塵說了我丟魂兒的事情,他就格外放在心上。我隻要盯著一個地方出神得太久,他就會來彈我的腦門。
我說:“魂兒在你身上,怎麼會丟?”
他問:“吃水果嗎?”
我眼巴巴地看著他:“吃。”
炭爐上架著鐵絲網,上麵放著茶壺和水果。壺裡的水開了,咕嚕咕嚕地響著。
季明塵把壺蓋揭開放在一邊,拎起一串葡萄摘下一粒,開始剝葡萄皮。他手指靈活,三下五除二,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就遞到了我的嘴邊,剝下來的葡萄皮還是完整的一塊。
不知是他的手伸回得慢,還是我舌頭縮回得太慢,每次我除了吃到葡萄,還總是會舔到他的手指。
次數多了,我便有些心癢癢,趁他去拿下一顆葡萄時,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唇。
在他教會我如何接吻後,我便每時每刻都想要親親。有旁人在時我儘力克製,可隻剩我們兩人時,我便不需要克製了。因為麵對的是他,所以我知道,我的任何想法都可以被包容。
我像他教的那樣伸出舌頭,可他卻避開了,輕輕推開了我,無奈地說:“你的嘴唇還沒消腫。這種情況下,可以不用伸舌頭的。”
我有些不解:“可這是你教我的。”
他說:“嗯……可是你的嘴唇受傷了,所以不用吻得那麼用力,懂嗎?”
我思索了許久,懵懂地點了點頭。有種直覺湧上心頭,他教我的隻是一部分,還有許多他沒有教我的事情。
想到一茬,我伸手捏了捏他的大腿:“你說好等解毒後就教我這個。”
他按住我的手:“……好。”
他表情仍然怪異,還有一些無奈和猶疑,像是有難言之隱。我卻不再追問,因為他答應過我,就一定會教我。
我滿意地往他腿上一躺,說:“要吃橘子。”
他修長的手指翻飛,很快剝出一個橙紅透亮的橘子,橘瓣間的白絲剔得乾乾淨淨。剝下來的橘子皮仍是完整的,放在桌上,像一個完整的橘子。
我嚼著遞到嘴邊的橘子瓣,他用手帕擦乾淨我嘴邊溢出的汁水。
雪下得大了,落在屋頂發出輕微的聲響。
我就這樣躺在季明塵的腿上,癡迷地盯著他,不時捏捏他的指尖,和他十指相扣。他俯身時,我會抓緊時機親他一口。他喂我吃栗子、葡萄和橘子,見我吃得噎著了就喂我一口茶水。
我們沒有說多少話,屋子裡很靜,雪落下的聲音就被放大了。
季明塵側耳聽了片刻,說:“劍蘭忘搬進來了。”
在鴻臚寺使館時,我搬來兩盆劍蘭,一盆送給了母後,一盆帶到了靈山。季明塵很喜歡那盆花,每日一早會把它搬到屋外曬太陽,日落後又搬回房中。
我拉住他,說:“你不要去。”
一盆花而已,不要便不要了。此時我不想他離開。
他說:“我就去一下。”
我不開心地盯著他。
他又說:“乖。”
隻這一個字,我便繳械投降了,乖乖地坐起了身。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一瞬間,靠後院的窗戶被悄無聲息地推開,一個黑衣人飄然而入。他落地後立即鎖定了我的位置,朝我衝將而來。
我傻站著和他對視,幾乎是一眨眼間,他就來到了我的身後,一個冰涼的物事貼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低下頭,看見了鋥亮的刀麵上,倒映出的我的雙眼。
“你就是南楚三皇子?”
刀的刺骨涼意冰得我一個激靈,我本該失聲尖叫,可因為反應慢,等刀身貼上脖子後我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而這個時候再叫已經沒有意義。
我說:“你的刀拿反了。”
“……”黑衣人沉默片刻,單手在空中一拋,便換做是鋒利的刀刃對著我的脖子。他又問了一遍,“你就是南楚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