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語再也忍不住，大哭著跑走了。

一直隱在竹林深處的身影微動，卻被走過去的君候按住了手腕，搖了搖頭。

掌心握著的手腕透出一絲暖意，脈搏平穩而又有力，君候神色稍稍柔和。

“彆擔心，我打過招呼了，她今晚很安全。”

鬆開手掌，君候仰頭看向那一片天空，今夜無風無月，暮色正濃。

“哭出來的話，會好很多。”

莫言抱著手臂靠在竹子上，夜晚風露重，背後竹子特有的沁涼和溫潤透過薄薄的襯衫傳來，心裡一直懸著的不安似乎也安定了下來。

“……謝謝。”

有些話，他沒有膽量說，他怕小語會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他怕小語發現她一直以為是溫柔體貼的哥哥其實骨子裡冷漠自私。但是有些話，不說，卻也不行。

以前，隻有他一個，現在……還有君候。

抬眼看向君候，那一雙黑色的眼眸之中柔和的神色即便是在這麼深邃的夜色中也依舊清晰可見，心中微暖，不禁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笑容。

“謝謝。”

君候也笑了起來。

“你不能說的，我幫你說，你不能做的，我幫你做，隻是，你不用對我說謝謝。”

黑色的碎發被風撩起，拂過光潔的額頭，眉毛略略挑起，黑色的眼瞳像是暈染開來的水墨一般，帶著回味無窮的韻味，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笑容乾淨又好像帶了些彆個的深意。少年就那麼站在莫言麵前，衣衫的下擺被吹的飄動，明明是無風無月的夜空，卻好像在一刹那星河天懸璀璨奪目。

他開口，聲音和笑容一樣乾淨，隻是壓低了些許透出幾分深意。

“我需要的……不是你的謝謝。”

這一次，莫言沒有轉開視線，隻定定地看著那一雙極黑極深的眼眸，看著那裡麵自己清晰的投影，琥珀色的眼瞳中笑意蔓延開來。

第二天，小語雖然頂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卻果然如君候說的那般已經好了許多。捏著裙角扭捏地在自家哥哥身邊囁嚅了半天，才終於說出了要去找沈哥哥，至於莫言壞心眼地繼續問究竟有什麼事情，小姑娘就漲紅了臉不肯再說。

逗弄完了自家妹妹心情頗好地莫言在莫語走出去很久以後，才後知後覺地疑惑——為什麼小語那麼篤定到自己這邊就能問道君候那個神出鬼沒的家夥在哪呢？

穆爺爺去世了，但是芙蓉園的木雕修複還沒有完成，之前被稱為怎麼都不開竅的朽木的阿曆好像一下子開了竅，乾起活來也是有模有樣頗帶穆爺爺的風格。小語也像是之前一樣每天拎著一籃子糕點和涼茶去芙蓉園送吃的，隻是，之前堆的高高的能把遮在上麵的布撐起來的糕點，現在隻平平地搭在籃子口……

阿曆工作的時候，小語就坐在一旁，裙擺的邊上就是輕薄的刨花，仿佛一片片從那個在穆爺爺和阿曆的手中成長的世界裡飄落的花瓣一般。

有時候，看著看著，那雙淡色的眼瞳便凝起了淚水，模糊了那一副穆爺爺板著臉認真地指導著阿曆每一個動作的畫麵，嘴角卻忍不住彎起了一個笑容。

真的，很美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