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的時候,天色還早,莫言想了想,從衣架上拿了一件黑色大衣,順手撈了一條米色墜了些黑紋的圍巾,走出了門去。
街上顯得有些蕭瑟,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冷了的緣故還是因為不是上班高峰期的關係,空蕩的公路上,稀稀拉拉的走著十幾個人影。
莫言雙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前襟的扣子扣得嚴實,卻是隻扣到了領口第二顆,上麵寬大的領子向後翻了,露出裡麵的米色線衣。並不厚,穿在他的身上顯得有些單薄,襯得少年的身形越發修長。
黑色的碎發搭在額前,琥珀色的眼瞳略略眯起,帶了些若有若無的笑意,唇角抿了起來,彎出一個極淺的弧度。圍巾拉的有些下,遮住了下顎的弧線,顯得莫言的麵容越發柔和了起來。
一陣涼風吹過,莫言略略眯了眼睛,抬頭看向兜著袖子仰著腦袋站在光禿禿的樹杈上,一副驕傲模樣的霜降童子。琥珀色的眼瞳中笑意漸深,然後慢慢淡去,重新恢複了有些冷淡的模樣。他將視線從光禿禿的樹乾上移開,仰頭看了天空。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燦爛,天空卻是有些灰。
也是了。城市裡,天氣再怎麼好,頭頂的那一片天空,總是不如麟趾鎮的好看。那一片本來應該是通透澄澈的湛藍,總像是蒙上了一層陰霾,透著淺淺的灰。
不知道,小語現在再做什麼。
莫言輕笑著想了,很自然地忽略了腦海裡出現的某個黑發黑眼的身影。
心滿意足地和哥哥通完電話,小姑娘從凳子上跳了下來,踢踢踏踏向著敲門進來的媽媽跑去,然後就看到了兩手插在口袋一副不情願模樣的趙斌。
對了,小姑娘點點頭,想起來昨天約好了要晨起練習跑步的事情,然後整張小臉都皺了起來。
萬惡的體育,討厭的跑步……小語鼓了臉頰,乖乖穿上外套穿好鞋,跟著趙斌跑出門外。
外麵起了霧,即便是很近的地方的事物,看起來都有些模糊,而遠上一些,就是都攏在了一層乳白中,看不清晰起來。
小語甚少見到這般大的霧,一路小跑著的時候,還忍不住四下裡看看,從口中呼出的熱氣在空氣中凝了一團白花花的水汽。趙斌嫌棄地扯了扯嘴角,眼睛裡卻是閃過一絲笑意,一扭頭,率先向前跑了去。
小姑娘看了他跑的飛快的身影,吊在自己能看到但是偏偏追不上的地方,氣呼呼地鼓了臉頰。晨風有些涼,似乎帶來了一聲極其細微的呢喃,小語聽到,自己胸前的鈴鐺,極細極小地搖晃了一聲。
‘幫……’
‘……幫我……’
‘幫我!’
小語停下了腳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
‘這裡。’
小姑娘轉了頭,蘋果一樣的臉蛋上露出一個笑容,淡色的眼眸中笑意彌漫開來。
“啊……”
轉身看了前麵因為霧氣顯得輪廓有些不分明的大樹,因為已經近了冬天,樹葉已是掉落了乾淨,隻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向著四處伸展開來。
這棵樹小姑娘並不陌生,先前和哥哥通電話時候還提到了的那個老宅子裡麵,這棵梨樹便是那座宅子的女主人親手種下的,聽阿琴說,它結的梨子很大很甜……
小姑娘暗地裡咽了咽口水,把眼前黃橙橙的大梨子景象晃了去。
“是你呀……”
向著大樹走去,小姑娘伸出手,指尖帶著點瑩潤的粉色,觸碰上了大樹有些粗糙的樹皮。
“那,告訴我,我幫你。”
小姑娘閉上眼睛,眼前仿佛流轉出春去秋來。就好像,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在夢裡,長成了一棵大樹,有著長長的等待,淡淡的歡欣,和,淺淺的失落……
‘好想看她開花呢。’
盤著發髻的女子仰著頭淺笑,眼眸中倒影著的是身量尚小的梨樹。似乎有些失落的,梨樹還有些稀疏的葉片在風中晃了晃。
‘阿霜開花的話,一定很漂亮。快點長大吧。’
男子摟著女子的肩膀,也是輕笑了起來。
‘有著和你一樣的名字,她開花的模樣,自然是很美。’
仰起頭,兩人注視著似乎開心起來的梨樹,唇角的笑容幸福而又甜蜜。
‘我有著足夠長的時間,一定會陪著你,看阿霜開花,結果,一直一直。’
梨樹有些寂寞地舒展了枝杈,枝頭,如同雪花一般的花朵競相綻放,而她的麵前,空蕩蕩的板凳上,落了幾片花瓣,被風吹了去,飄飛著遠了。
小姑娘從床上坐了起來,眼神還有些迷茫,揪著被單的手指慢慢收緊,側頭看了窗外,天已經黑了,明亮的星星點綴在了夜空中,安靜地陪在一輪彎月身邊。
小語忽然掀了被子,站起身向著屋外跑去。
“爺爺早點休息呀。”
麵容清雋的青年笑眯眯看了坐在窗邊的老人。
“羅嗦!彆管我。”
老人的視線定在窗外,卻是不知道看了什麼,眼神顯得有些恍惚。嘴角往下撇的厲害,握著手杖的手指收的緊。
“那我先睡了喔。晚安~”
青年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將房門輕輕地帶上了。
老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抬頭看了窗外的夜空,半晌,才冷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