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荒波 總會有地上的生靈,敢於直麵……(2 / 2)

然而今天,繃帶少年將長笛綁在了大衣內側,如原先計劃中的一樣,在安全屋安頓好五個孩子和咖喱店老板之後,哼著不成調的《荒波椛葉》離開了。

不出意外的話,不久這裡即將成為一片廢墟,而織田作之助一定會去赴約。

戴著眼鏡加班的間諜今天輕而易舉獲得了一份情報,一份足以改變所有人命運的情報。

幾張薄薄的紙重量仿佛有千斤,顫抖的手讓他忽略掉了得到這份舉足輕重的情報太過容易的事實。

一邊是一生的摯友,一邊是足以改變當下局麵的任務,你會怎麼做呢?

……

爆炸,轟鳴,灰燼。

那道衝天的火光代表了什麼?一切安穩的,充滿希望的,都湮滅在妄想中。

曾經的殺手拾起槍。

這是一場他不得不赴的約,代價是六個無辜的靈魂。

很好笑吧?之前在他的手下曾有過無數的人死去,現在他卻要為了另一些死去的人付出自己的一切。

槍鬥術,在兩個擁有預知能力且同樣戰鬥經驗豐富的人身上提現得淋漓儘致。

理想破滅的軍人為了完成自己的夙願,將向著光走去的前任殺手拉下了無儘的深淵。他自己已經習慣性無路可退,所以即使是創造機會也要讓另一個如此相似的人經曆同樣的事。

儘管他和他的戰友曾因此日夜痛苦。

整個世界就是不斷拖拽人下去的泥潭,讓所有人都痛苦。

那是一道怎樣的光芒?

突兀出現的刀橫在二人中間,打破了這幾乎是必死的局麵。

沒人會在這樣的戰局中插手,沒人敢在這種可怕的局麵下插手,沒人會在這個時候讓他們停下,這與找死無異。

可這把刀的主人仍然做到了。

離開國家太久的軍人在閃爍的青色寶石下,隱約看到了被點亮的紫色雷光。

到底是怎樣熾烈的願望,才能讓已經熄滅的神之眼重新煥發光芒?

倒下之前,織田作之助隱約看見向自己哭著跑來的孩子們,和遠處模糊的吹著長笛的人影。

這裡是……天堂嗎?

“總會有地上的生靈,敢於直麵雷電的威光。”

“那一刀,未必不可能企及。”

那是怎樣的決絕與勇氣?

費儘千辛萬苦去喚醒神之眼,當那一斬再度落下,原來他那熾熱的願望,終是沒被嵌進神像,而是再次為了守護而燃燒。

“隱隱風雷動,幽幽聞其聲。縱使天無雨,吾亦留此地。”

這一次,他終於沒有來晚了。

白發少年收刀,消失在一片狼藉的現場。

時間倒回到事件發生的前一天晚上,這是太宰治第二次進入秘境。

背井離鄉者,默默無聞。

漂遊四海,脫下了楓原家的重擔,少年的思緒卻並未輕鬆許多。

對著盤旋上空的海鷗,他啞然道:

“海鷗彆叫啦,從今天起,我也是漂泊者了。”

無名刀塚前,失去主人的小白貓好奇的眼神打量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而他的腰上,在那風元素神之眼旁,係著那顆失去了顏色,黯淡無光的神之眼。

這是個簡單的故事。

友人曾經問過他,是否聽聞無想的一刀?

他對萬葉說,那一刀未必無法企及。

在那之後,因為眼狩令的頒布,楓原萬葉逃離了稻妻。

而留在稻妻的友人選擇向雷電將軍發起了禦前決鬥。

接下來的事情也很簡單。

禦前決鬥莊重而又殘酷,萬葉來不及趕到,到的時候,友人的刀已經斷作兩半,他隻能奪下那顆光芒渙散的神之眼,帶著摯友的願望逃離這座高壓政策下的國度。

在遇到願意接濟他的船長後,他想要重新拾起摯友的願望,下定決心,以這顆神之眼為注,希望尋找能夠繼承友人意誌的人選。

隻可惜是無用功。

從此以後,又過了很久。

終於有一天,異鄉的旅客到來,萬葉回到了闊彆已久的故鄉。

這一次,他選擇跟隨反抗軍的步伐,反對“眼狩令”。直到反抗軍與幕府大戰,最終,他在幕府群龍無首之時,帶領反抗軍攻入城中。

在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力的將軍麵前,在摯友刀折身滅的天守閣前,他終於完成了摯友的遺願……

原來,最終的那個人選,就是萬葉自己。

多麼不幸,又多麼幸運。

楓原萬葉的摯友死得堂堂正正,他直麵雷霆威光的願望在萬葉和萬千稻妻民眾的祈願下擋住了那近乎無解的無想的一刀。

故事已經結束了。

案幾對麵,楓原萬葉的神色淡淡,他總是微笑著。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將盜賊逼到死角以期他發揮超常來點亮神之眼,他是否也曾將自己逼至絕處來嘗試點亮友人的神之眼呢?

向來口吐蓮花的挑戰者默不作聲,楓原萬葉隻是這樣問太宰治:

“你要逃走嗎?”

要逃走嗎?這盤棋對麵是那個將他從河裡撈起來,又一點一點教導他變成現在這樣的,亦師亦父的森鷗外。

而他的摯友……在這裡的地位是棋子。

太宰治當然會是棋手,但他所珍視的一切呢?

毫無疑問,在原定的命運裡,織田作之助和安德烈紀徳這種孤注一擲般的死亡稱不上堂堂正正。

他們所渴求的對決,在他們做出濫殺無辜逼迫一個已經金盆洗手的殺手現身應戰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期望。

如果織田作之助因此而死掉了,太宰治不敢想象自己會是什麼樣子。

亦或者,他本身就是不斷下墜的空洞,織田作那熾烈的願望會將他無限從死亡拉拽回現實世界。

而讓他更害怕的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已經看不透鳴女了。

我們曾經並肩而行,最後卻分道揚鑣。

太宰治,流浪樂團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麼?

是必要的犧牲?還是懺悔的對象?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那個時候,鳴女的眼神意味著什麼。

明明把樂團推出去的時候他還在盤算著到底怎麼讓利益最大化,事件發生的時候甚至沒意識到有多麼嚴重。

直到過了很久,在他經常無意識地在劇院等著那些小孩過來給自己戴花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親手放棄了可供回憶與懷念的載物。

於是太宰治也終於醒過來了,那些當時還不以為然的美好,是真的再也無法重現了。

萬葉的那一刀是由於那熾烈的願望……但曾經屬於樂團的那團火,已經被他熄滅了啊。

你看,太宰治就是這樣一個家夥,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不敢去愛也不知道如何表達愛,內心被厚厚的冰層包裹,需要大量的光和熱才能融化。

而他怎麼可以……再度失去呢?

他的願望早就表現了出來。

原本準備的話術罕見的卡了殼。

“我會助你一臂之力,”流浪四海的少年武士這樣說道,“我隻知道,不能讓那熾烈的願望,被放在天平上……”

在這一刻,黯淡的神之眼開始閃爍起微弱的亮光。

命運發生了改變。